間推算,他派去大都的那幾個人,沒這麼快的腳程,如今應該還散落於各地,以躲過朝廷的追殺。
莫非是他的父親想要詢問行刺的始末?
心中思忖著,桓子澄已是回身行至案旁坐定。
焚琴覷著他的神色,知道他這是要把人帶進來說話的意思,便當先上前拉開了門,對那店夥道:“知道了,你帶他過來罷。”
那店夥點頭哈腰地退了下去,不一時,便領著一個穿著粗布藍衫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旋即便又躬著身子退了下去。
焚琴仔細端詳著來人,認出正是桓家的一個管事,平素也算有些頭臉,於是焚琴便老氣橫秋地朝他點了個頭,將他引了進來,復又關好了屋門。
那管事進門後便向桓子澄行禮,恭聲道:“大郎君,郎主請您快些回去,有客來訪。”
有客?
桓子澄眉尖微蹙。
前世時,並沒有這樣的事。
再者說,如今的桓家哪裡來的客?孤立遼西十餘載,不得君心、親朋俱沓,有哪個吃飽了撐的跑來認桓家的門?
垂眸看向那個管事,桓子澄啟唇問:“有客?從何處來?”語聲中含著一股天然的冷意。
那管事將身子朝下躬了躬,語聲越發地小心謹慎:“回大郎君的話,來人是個比丘尼。”
比丘尼?
桓子澄眉峰微攏,沉吟片刻,驀地瞳孔一縮。
比丘尼!
居然是比丘尼!
他的腦海中驀地浮現出了一個瘦削的女子身形,淄衣芒鞋,高挑溫婉、眉目娟好。旋即,另一道身影便隨之顯現,在那張年輕而平凡的臉上,交織著悲憤、痛苦以及瘋狂的神情。
桓子澄的眸色動了動。
有趣。
如果這個比丘尼正是他想的那一個,那這事情便越發地有趣起來了。
“那比丘尼……如何稱唿?”他淡聲問道。
端坐不動的身形,冷若冰雪的神態,此刻的桓子澄分明並無異樣,而那個管事卻有了種巨崖當立、浩水盈面之感。他不自覺地將身子又朝下彎了彎,一張臉幾乎便貼在了地面,語聲更是微微發顫:“我……我聽那比丘尼自稱叫……叫……覺慧。”
“嚓”,一聲極微的聲響,自桓子澄的袖中傳了出來。
啞奴的耳尖動了動,神情卻是未變,仍舊笑嘻嘻地一臉憨態。
除他之外,焚琴與那個管事卻是根本沒聽見那一聲輕響。他們只是同時覺得,大郎君身上的氣息,忽然變得很……古怪。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低頭垂眼,努力將存在感縮到最小,連大氣也不敢出。
好在這情形並未維持多久,很快地,桓子澄身上的氣息便已散去,重又恢復了往常的淡漠與冰冷。
“我知曉了,這便回去。”他向那管事說道,停了停,又道:“你也跟車一起罷。”
那管事聞言,直嚇得身子抖了抖,卻也不敢說什麼,訥訥地應了個是,便退去了一旁束手而立。
看著他與焚琴噤若寒蟬的模樣,桓子澄的眼底,又有了一絲極淺的情緒。
前世時,這些僕役無一得免,俱皆死於城下。
這個中年管事的命運,與焚琴應該是一樣的罷。
牛車“吱啞”響著,載著桓家主僕四人,沿著縣中最寬的那條石板路,往城門而去。
西風掠過,攜來一股燒荒草的氣息,微有些燻人,又含著一絲燥意。
桓子澄抬頭望向碧藍的天空,神情惘然。
焚琴小心地縮在一旁,並不敢出聲。
良久後,桓子澄冷寂的語聲突兀地響了起來:“蘇先生可曾回來了?”
他問的乃是焚琴。
這位蘇先生,是桓子澄一個月前才尋訪到的高人。
以桓氏之名,再加幾句似是而非的預言,便將這位前世時橫空出世的謀略家收歸門下,實在是容易得很。
重活一世的好處,或許便在於此罷。
桓子澄淡淡地想著,拂了拂衣袖。
在沒聽到覺慧的名字之前,他還在想著,這位蘇先生或許可以先薦給桓子瑜一用。
如今麼,蘇先生的用處,應該更大一些才是。
聽得桓子澄的問話,焚琴連忙往前湊了湊,壓低了聲音道:“還沒呢郎君。蘇先生之前派了阿果來,說是家中有事,要先處置完了,再等兩日才能給郎君見禮。”語罷他便警覺地往四下亂瞅,又狠狠地向那個來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