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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程之方一口反對:“我不認為天池已經康復得足以出社會工作的程度了。她太虛弱,不適合見太多人。”“雪霓虹的人際並不複雜。”琛兒反駁,“雪霓虹由天池一手創立,員工大多是老臣子,連我加許峰統共那五六個人,有什麼複雜的?天池久病初愈,正該出來走走,學習和人家接觸。總好過你讓她見記者吧?”程之方聽琛兒的語氣裡分明有諷刺他借天池做宣傳的意思,大不高興,甩手說:“她現在這樣不好嗎?每天彈彈琴,學學畫,我又不是養不起她。”這樣說話,分明已經是把天池視為囊中物,認為她非他莫嫁了。琛兒更加不服氣,尖銳地說:“可是她這樣,還是紀天池嗎?你把她關在家裡,當成一隻鸚鵡那樣養著,不讓她和社會接觸,不讓她認識新朋友。你表面上說是為了她好,實際上,是你自己在害怕,你怕她認識了新的人,就不再理你了。你想佔有她!”“盧琛兒,你太過分了!”“我沒有。過分的人是你!”琛兒指責,“你算什麼心理醫生,你才是真真正正的心理變態!”“現在女人回家並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難道所有的家庭主婦的丈夫都是心理變態?”“但是他們的老婆不是紀天池!”琛兒針鋒相對,“天池精明能幹,她不是一般的家庭主婦,你這樣子把她關在家裡,對她太浪費了。”“天池工作那麼多年,已經很累了。她自己也很願意休息一段日子。”程之方不愧是心理醫生,懂得攻敵攻心,發動反擊,“盧琛兒,如果可以選擇,難道你不願意回家做個相夫教子的好太太嗎?我記得,你自己也親口說過疲憊,不願意再出來拋頭露面的。難道我說得不對?”琛兒默然了,她雖然伶牙俐齒,但是僅限於生意場上的交際,對付專以攻心為上的心理醫生,卻還是稍遜一招。不錯,身為職業女性,誰的內心深處又不會覺得疲憊,誰在午夜夢迴之際不曾想過金盆洗手,衣錦回家呢?在天池沉睡而許峰還沒有回國的那些日子裡,每一天晚上琛兒睡到床上,都不想再醒過來。不知道多少次,她對著電腦螢幕,苦到流不出淚來,只希望世界末日在下一分鐘來到,讓她再不必面對什麼客戶,什麼賬單,什麼合同,又是什麼營業虧損。她累過,實實在在地累過,想過回家,想過休業,想過嫁入豪門不問生意。程之方的話,的的確確打進了她的心裡,她無話可辯。她低下頭,說起另一件事:“吳舟回來了。”吳舟?程之方心裡也是一震,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邊盧越還在糾纏不休呢,這廂吳舟倒又從英國回來湊熱鬧,簡直陰魂不散。他統共也沒有見過吳舟幾次,但是一提起他的名字,那個人就活生生站在他的面前,一身霸氣,令人窒息。不可以簡單地用漂亮或者英俊來形容這個人,他就是有那麼一種氣質,讓天下男人都在一面之下自動自覺地要麼以他為尊,要麼與他為敵。據說領袖氣質有兩種:一種是令人親近,一種是令人懼畏。而吳舟,他是介於兩者之間的——令女人親近,讓男人懼畏。程之方頗為心虛,硬著頭皮問:“什麼時候到的?”“今晚的飛機,你要不要去接機?”程之方想一想,說:“我就不去了,沒那麼熟。替我問候他吧。說我改天給他接風。”琛兒心道,哪個用你接風?卻又不得不忍著氣說:“他這次回來,當然還是為了紀姐姐……”程之方不等她說完,早已打斷:“現在還不是見面的時候,你勸他千萬忍耐一時,為了天池,還是不要刺激她的好。”琛兒幾乎又要發作,轉念想了想,到底還是忍住了。是她自己沉不住氣把這個訊息告訴程之方的,其實在此之前,她早就想過程之方不會答應天池見吳舟,也曾想過乾脆瞞著他,自己安排天池與吳舟見面。可是事到臨頭,她還是告訴了他。畢竟程之方是專業人士吧?或者,她自己也不願意天池見到吳舟?天池在對著鏡子練習化妝。手仍然有些抖,握不穩眉筆,塗不勻唇膏。但是,急什麼呢?她有的是時間。她已經睡了兩年,不在乎用兩個小時畫一條眉毛。當年上海名伶阮玲玉那麼忙,畫一條眉毛還用四個鐘頭呢。天池發現自己對這些瑣碎離題的小事倒都還有記憶,就好像對面電視裡放著的故事,雖然從半截看起,但是天池只聽到兩個熟悉的名字已經知道了,這是根據張愛玲的小說《半生緣》改編的。她甚至認得出片中兩個女主角的扮演者,梅豔芳和吳倩蓮。醫生說自己患了失憶症,可是自己卻記得起看過的每一本書每一部電影。忘記的,偏偏是些真正切膚相關的人和事。天池苦笑,繼續對著鏡子描了又擦擦了又描,她這樣饒有興趣地不厭其煩地毅力卓絕地做著這樣一件小事,視它為自己新生的開始。唇膏是亮紫色,塗上去有種異樣的魅光。紫唇?天池又有些出神,彷彿想起什麼。紫唇,在她睡著以前的那些日子,她一直是塗著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