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話之人立時僵住,唇邊笑容漸漸隱下去,緩慢轉頭向他的方向望去。
一時間空氣凝住。
“…木師弟。”斷顏又喊了一聲。
方才石子劃破祁公子臉頰的時候,出血極慢,他便覺得這人為人所見的絕不是真實面貌,眼下露出破綻經他如此一喚,祁公子竟有所反應,那麼……難道執此劍之人,當真是好幾年前便已離開上官府的年幼弟子木承文?
祁公子面上表情有些猶疑地抽搐起來,但僅是一瞬間,那張臉又恢復了平靜。
“斷醫師認錯人了。”
“……你一早便認出我了?”
終是無聲。
“木師弟年幼離府,為何如今會在此處?”心口依舊抽痛不已,舊事滿溢之時,偏偏有故人出現在眼前,斷顏心下苦笑,只覺是命道如此,行了這麼遠的路,竟是什麼也擺脫不了。
良久,祁公子終於又開口說話:“斷醫師,當年的木承文在離開上官府之後,萬事便早已滄海桑田,何須舊事重提。”
斷顏輕微顫抖,雙唇囁嚅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原本一頭霧水的蕭渢晏此刻卻是心裡一突,聞聽“上官府”幾字立時一手將腰間摺扇扯下,握扇五指也是關節泛白。扭頭去看,洛筠秋也是面色驚異地向他看來。
上官毒門——眼前的對手竟然根本不是一位面白體虛的公子少爺而已。
然而蕭渢晏心頭繚繞的根本不是此事,他聽斷顏顫聲將這毒門中人喚作師弟,心下已是驚得無可言喻——平素只覺斷顏的過去並非普通,絕不曾想過一個性格淡如水的醫者竟會和盛傳江湖的毒門扯上關聯。
更甚者是……他為何一直都不願對自己提起……
現下被隱瞞的事實盡數擺在眼前,不論如何去想,都無法說服自己滿心的疑惑,如此一想,莫名便起了一肚子的氣惱不甘,蕭渢晏咬了咬牙,從內至外湧起的熱流乾脆盡數匯到掌上,摺扇全展,毫不遲疑便直擊對方要害。
祁公子見他突然發難,也是立即回神,劍法凌厲地拆招反擊。
摺扇遇劍之時,月下寒光厲厲,風雅之物轉瞬即成奪命鐵器。
祁公子額上滲出少許汗珠,直覺以對手功力,如此纏鬥下去少有利處,倘若洛筠秋此後也加入戰局,自己必會凶多吉少。於是冷哼一聲,搏鬥間將內力齊聚於掌心,手腕一翻,往蕭渢晏不曾防備的左側手臂襲去,劍尖滑破肌膚的一瞬,內力全然匯入刃上,蕭渢晏一個躲閃不及,手臂被刺穿,渾身一震竟是生生從嘴角溢位幾絲血跡。
祁公子輕輕一笑,抽劍離身,在他不及反擊之時縱身跳上身側高牆之上,輕功一起,不時便隱匿在夜色之中。
斷顏低聲驚呼,一瞬間的畫面使得他原本泛疼的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扎進無數細針,一時間呼吸屏住。
“蕭渢晏!”方才那一幕瞧得他雙腿發軟,卻比誰都要更快一步跑到那人身邊。
直到接近他跟前,才終於失了力氣,身子一軟差點跌倒在地。所幸蕭渢晏反應及時,摺扇一收,伸出右臂將他攬住。
斷顏眼前黑了一下,立馬閉了閉眼清醒思緒,緊張地從懷裡掏出銀針藥物,一個不穩,東西散落一地。
急忙彎身去撿,卻被蕭渢晏單臂箍住制止,聽他道:“我沒事。”
斷顏抿緊雙唇,卻是無論如何也不信這劍上無毒。
蕭渢晏終究拗不過,乾脆坐到了地上,看著他顫抖著手拿一根銀針去沾染自己手臂上的血跡。
“洛筠秋,我無甚大礙,你去拱門下瞧一下祁夫人,把她身上能解的穴道解了。”趕來身側的洛筠秋點頭,此時才將劍收回鞘中,聽著蕭渢晏所言疾步走到那婦人身旁。身後的蕭一雨細瞧著斷顏手中銀針,瞧那血色未變,這才鬆了口氣,站起身往洛筠秋的方向去了。
沒想到,習慣於使毒的木承文竟然手下留情。
眼神微閃,斷顏總算放下心來,抬起手拭去蕭渢晏嘴角血漬,而後又急急忙忙地找到止血藥粉,一點一點將他衣袖挽起,動作輕柔地把藥粉灑在傷口處。
等到全部處理好後,整個人已經出了一身冷汗,彷彿蕭渢晏這人差一點便從眼前消失一般……
也是時至此,斷顏終於勿需再細思,不得不承認自己心底裡的所想所求。
就算是萬般情緒一齊逼迫得自己難以呼吸,混沌之中,自己最在意的還是蕭渢晏的事……先前不願意承認,現下卻覺得,若是某天這個人當真消失不見,自己絕不只是不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