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返登城前服食過物,一身功力盡復,大宗師的修為下,他的聲音也傳遍全場:“是有些無聊,你有什麼消遣?”
宋陽應道:“啥也做不了,要不…唱首歌給您聽?”
番軍中的號角再起,城下騎兵彎弓把箭,第二輪齊將至……對此大宗師不聞不問,對宋陽‘哈’的一聲笑:“將進酒?”
宋陽笑著回答:“不唱那個了,唱首別的,我跟秦錐學的。”
第二聲嗡鳴沉沉顫顫,萬箭升空,第二道箭雲裹挾轟鳴撲來。
陳返饒益興趣:“什麼歌?”
“春上春!”宋陽回答響亮。
嚴格的說,春雨霖不能算是首歌,它沒有歌詞,只有一個曲子,常用在琴笛韻中,本來描的是南方春天裡的秀美景,曲調悠揚輕鬆,清清朗朗且簡單易記,這是首南理的古曲,但後來漸漸被煙花之地給借了去,變成了一首靡靡小調。
越是靡靡之音,越容易在市井傳散;越是這樣的小調,在軍營陣中男人窩裡就越容易傳播,青陽城的守軍裡沒有人不會哼這個調子。
清幽哼唱下,襯得是龍雀衝的兇猛內勁;悠揚曲調外,則是漫天箭雨。
宋陽的聲音談不到如何響亮,但無比清晰,每一個城頭軍卒都能聽到;不過是一首沒有歌詞的調子,遠遠沒有將進酒的激烈豪邁,不過曲子裡的那份輕鬆快樂,隨著宋陽的哼唱飄搖雨中…箭雨之中,即便漫天的馬蹄轟鳴、漫天利矢鳴嘯、漫天番子喧譁,也休想把這支小調衝散!
由此每個人的感覺都變得古怪了起來:番子不停手,十萬雄兵圍住城郭發力賓士,一聲號角後便是一場兇狠箭殺,當箭雨落盡後又是三聲‘降得生、戰屠城’吼喝,濃濃的殺伐中,恐懼本應無可抑制的蔓延,可偏偏又有一首快活小調,輕輕鬆鬆地穿梭於嘈雜天地,完全的格格不入,卻真正同時存在……
不知不覺裡,有人笑了,很多人笑了,臉上甚至還掛著鼻涕眼淚…到了現在又有誰還能不明白呢?這首調子是宋陽唱給所有人聽得,這首歌唱得,裡裡外外不過兩個字:別怕。
常春侯的輕聲安慰:別怕。
有人說他聰明,有人說他瘋狂,有人贊他是仙佛也有人罵他是兇魔,南理的神奇侯爺呵,虎狼殺到、煞氣沖霄之際,他竟然笑嘻嘻地給大夥唱青樓裡的小調。
這首曲子可不止他一個人會。
仍是不知不覺裡,開始有人附和了,雖然守卒只是普通人,他們的歌聲無論如何也無法穿透敵人的聲浪,但外面哪怕再上一萬倍,也不妨礙他們自己哼歌給自己聽。
等到第五輪箭雨過後,城頭上的哼唱聲已經匯聚到了一起來,守卒們大都在追著宋陽的調子一起開始哼唱……有了自己的歌,誰還會去在乎、誰還會去理會番子們的‘降活戰屠’的哇哇怪叫?
終於,前後七輪箭雨傾瀉完畢,番軍陣勢一變開始陸續撤離,但這其間也並不給青陽兵馬進襲的機會,斷後的隊伍開始不停放箭壓制城頭,又等了一陣敵人的箭矢漸漸稀疏,來如惡、退如疾風,番子逞兇揚威告以段落,遠遠地後撤開去。
宋陽第一個跳了起來,先傳令‘解盾’,隨即對著自家人馬大聲讚道:“好聽,唱得真好!”
轟的一聲,便和不久前‘立正’時一樣,城頭軍卒再次鬨笑一片。
敵人的後隊、最晚撤離的番子隱隱聽到了來自城頭的笑聲,有些納悶地回頭張望,番子不明白他們怎麼還笑得出來……幾十萬根羽箭在前後不到一炷香功夫裡傾瀉而下,其中裹蘊的威勢根本不是一般人承受的。要知道番子這一路攻殺過來,每座被箭雨洗禮後的城池都只剩下寂靜恐懼,南理人計程車氣一掃而空,為何青陽人不怕?
青陽人也怕,但是有人給他們唱春上春。
宋陽把盾牌扔在地上,看了看正退去的敵人,又回頭望向望向負責控車弩的軍士們,笑著問道:“還來得及麼?”
敵人大隊走得遠了,但負責斷後的番子後隊,現在剛剛撤出箭矢距離,仍在城頭大型軍械的程之內。投石臂裝彈緩慢,無論如何不趕趟了,倒是車弩或許還有機會,宋陽話音剛落立刻就有軍士撲向車弩,裝箭、絞弦、校準,一連串的動作從未這麼快過,片刻之後四支八尺巨箭破空!
剛剛還喧笑紛的城頭陡然安靜了下來,人人咬牙盯住巨大弩箭,可惜,發倉促且車弩這種大傢伙精度很差,幾支箭都歪歪斜斜,的確是追上了番子、入了敵人陣中,但無一命中,全都戳到了地上,戧起一片泥土。
失望之溢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