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前,那件鋪在椅子上的、新娘的禮服像雪一樣的白,她望著那件禮服,忽然有了真實感了。從床上直跳起來,她知道這將是個嶄新的、忙碌的一天。梳洗過後,她站在鏡子前面,打量著自己,那煥發著光彩的眼睛也看不出失眠的痕跡,那潤滑的面龐,那神采飛揚的眉梢,那帶著抹羞澀的唇角……噢!這就是那個暈倒在曬茶場上的小女工嗎?她深深的嘆息,是的,像霈文說的,苦難日子該結束了!以後,迎接著她該是一串幸福的、甜蜜的、夢般的歲月!
拿起發刷來,她慢慢的刷著那垂肩的長髮,鏡子裡浮出來的,不是自己的形象,卻是霈文的。霈文,這名字甜甜的從她心頭滑過去,甜甜的。她似乎又看到霈文那熱烈而渴望的眸子,聽到他那急切的聲音:
“我們要馬上結婚,越快越好。我不允許有任何事件再來分開我們!”
“會有什麼事能分開我們呢?”她說,她那一臉的微笑像個夢,她那明亮的眼睛像一首詩。他望著她,陡的打了個冷顫。“我要你,我要馬上得到你,完完全全的!”他嚷著,緊緊的攬住她。“我怕失去你,含煙,我們要立刻結婚。”
“你不會失去我,霈文,你不會,除非你趕我走!”她仍然在微笑著。“要不然,沒有力量能分開我們。”
“誰知道呢?”他說,眼底有一抹困惑和煩惱。然後,他捧住她的臉說:“告訴我,含煙,你希望有一個怎樣的婚禮?很隆重的?很豪華的?”
“不。”她說:“一個小小的婚禮,最好只有我和你兩個人,我不要豪華,我也不要很多人,那會使我緊張,我只要一個小小的婚禮。越簡單越好。”
“你真是個可人兒。”他吻著她,似乎解除了一個難題。“你的看法和我完全一樣。那麼,你可贊成公證結婚?”
“好的,只要你覺得好。”
“你滿了法定年齡嗎?”
“沒有,我還沒有滿十九歲呢!”
“啊,”他憐惜的望著她。“你真是個小新娘!”
她的臉紅了,那抹嬌羞使她更顯得楚楚動人。柏霈文忍不住要吻她,她那小小的唇溼潤而細膩。撫摩著她的頭髮,柏霈文說:“你的監護人是你的養父嗎?”
“是的。”
“你想他會不會答應在婚書上簽字?”
“我想他會,他已經收了你的錢。”
“那麼,我們在一個星期之內結婚!”他決定的說:“你什麼都不要管!婚禮之後,我將把你帶回家,我要給你一點小意外。”
“可是……”她有些猶豫。“我還沒見過你母親。”
“你總會見到她的,急什麼?”他很快的說,站起身來。“我要馬上去籌備一切!想想看,含煙,一星期之後,你將成為我的妻子了!噢,我迫切的希望那一天!”
現在就是那一天了。含煙望著鏡中的自己,這一個星期,自己一直是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她讓柏霈文去安排一切,她信任他。她跟著他去試婚衣,做新裝,她讓霈文幫她去選衣料,跟裁縫爭執衣服的式樣,她只是微笑著,夢似的微笑著。當霈文為她花了太多的錢時,她才會抓著霈文的手說:
“別這樣,霈文,你會寵壞我呢!”
“我要寵壞你,”他說:“你生來就該被寵的!”
這是怎樣的日子?充滿了怎樣甜蜜的瘋狂!她一生沒有這樣充實過,這樣沉浸在蜜汁之中,暈陶陶的不知世事。她不問霈文如何佈置新居,不問他對婚禮後的安排,她對他是全面的倚賴和信任,她已經將她未來的一生,都捧到了他的面前,毫無保留的奉獻給了他。
如今,她馬上要成為霈文的新婦了。刷著頭髮,她就這樣對著鏡子朦朧的微笑著,不知過了多久,她才驚覺到時間已經不早了,如果她再不快一點,她會趕不上行婚禮的時間。放下發刷,她開始化妝,霈文原想請幾個女伴來幫她化妝,但她拒絕了,她怕那些女伴帶來的只是嘈雜與凌亂,她要一個真正的、夢似的小婚禮。她只淡淡的施了一些脂粉,沒有去美容院做頭髮,她一任那長髮自然的披垂著。然後,她換上了那件結婚禮服,戴上了花環,披上了婚紗,站在鏡子前面,她不認識自己了,那白色輕紗裹著她,如一團白雲,她也正如置身雲端,那樣輕飄飄的,那樣恍恍惚惚的。
門外響起了一陣汽車喇叭聲,他來了!她喜悅的站著,等待著,今天總不是他自己開車了吧?沒有一個新郎還自己做司機的,她模糊的想著,奇怪自己在這種時候,還會想到這種小事。一陣腳步聲衝到了門口,幾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