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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餓、流離失所的生活使我失去了想象和感受幸福的能力,我心中生長的只有對未來的迷茫和絕望。我以為自己的人生永遠都會是這樣了,有一天,你們卻來了。你和你那位如同天主般威嚴慈愛的父親、還有那如聖母般溫婉美麗的母親走下那輛小汽車,站在救濟所門前的花圃邊上對我微微一笑,溫柔地對我說了句:“小小姐,你好。”

那時的你,還不像現在這樣嚴肅,你臉上依舊帶著青澀而溫和的笑容,當然,一直沒變的是那種儒雅體面的氣質。我正呆呆地望著你和你天神般的父母,你身後忽然閃出了那少年,你略微俯身對他說:“喂,去跟大家打個招呼。”

於是,那17歲的少年走上前來,臉上帶著一種春日陽光般溫暖的微笑,握著我髒兮兮的雙手說:“你好,我叫安東尼”。我痴望著他,一瞬間好像看見了聖潔無暇的天使。他就像是一道光,照進了我暗無天日的生活裡,我眼前那個灰暗的世界開始變得色彩繽紛,我心裡那片貧瘠的土壤也開始成長出小小的的生機勃勃的新苗。

那天,你和你那充滿悲憫之心的父母與救濟所裡像我和母親一樣的窮人們共進午餐,告訴我們“神愛世人”,並向我們承諾教會一定會幫我們找到維持生計的方式。後來,你們果真履約介紹窮人們去了工廠、超市、餐廳、碼頭工作,而我的母親則去了你們所在的那個富人社群做了一名家政婦。我和母親的新居就在距離那個社群只有兩個街區的舊公寓裡,那裡住的都是一些像我們一樣的貧窮者。那個家既不寬敞也不華麗,然而它卻是我人生中第一個讓我覺得溫暖和安全的棲身之所。

你們還破格推薦我去了附近的教會學校上學,並免去了我所有的學費。於是,我成了安東尼的學妹。因為順路,我們每天都會一起上下學,有時中午還會在一起吃午餐,學生們時不時散佈幾句無聊的緋聞,他也從不在意,甚至還在高中部的學生面前維護過我。

有一次,你們約我和母親去郊遊,我們坐在草地上誦經、禱告、賞花、野餐,度過了一個悠然又溫馨的上午。午餐後,我去河岸清洗餐具,安東尼忽然在身後將一朵薔薇花別在了我的頭髮上,我回過頭去,恰迎上他那雙帶著笑意的溫柔的眼,我於是像所有情竇初開的少女那樣羞紅了臉。

那天我們回家時已是黃昏,我坐在後排的車座上,望著靜止在兩座高樓之間的那輪巨大的紅日,心裡想:這世界上,還有比你們更加仁慈的人類嗎?與你們的相遇就是天主對我最大的恩賜,我願將自己的一生虔誠地奉獻給天主。

然而,這樣的生活只持續了半年而已。

我不知道那些流言是從哪一天開始的。我想它應該是在一個下午從某個家長的口中流出,又經過許多其他家長的口,最終得以在學生們中間廣為流傳。一時間,學校所有的角落裡都充斥著這樣的閒談:

“喂,喂,你們知道嗎?那個安娜啊,她媽媽之前是個妓|女啊,而且還吸過毒。”

“我還聽說,她媽媽十四五歲就開始做援|交了,17歲時就生下她了。因為睡過的男人太多,連她爸是誰都不知道。”

“好惡心啊。那個安娜還好意思裝優等生,真叫人不齒。”

所有關於我母親的閒談到最後都會像這樣變成對我的審判,學生和家長們對我的歧視也漸漸成了一種不平和憤怒。在他們看來,這個世界上是有著一些既定的規則的,商人的孩子多半會從商,議員的孩子多半會繼承他的議席,知識分子的孩子一定是有教養的,神父的孩子一定是操行良好的。可妓|女的女兒怎麼可能是一個品行端正、舉止大方的人呢?她那些得體的言行舉止一定是裝出來,優秀的成績也一定是作弊得來的。因為,妓|女的女兒一定也是個妓|女啊。

這結論再次由家長的口傳到了他們孩子的耳中。我在學校裡開始處處受到排擠和欺負,我的鞋櫃裡每天都被塞滿垃圾和昆蟲的屍體,課桌上被用紅色的筆寫下了不堪入目的髒話,下樓的時候總會被故意絆倒,那段時間我身上幾乎每天都是帶著傷痕的。我起先嚐試從老師們那裡尋求庇護,然而卻很快發現他們每次只會象徵性呵斥那些學生幾句然後繼續對我的遭遇視而不見。我又想將這些事告訴母親,卻發覺母親同樣在社群裡受到了欺辱——有一天我放學回家時,發現我家門上也被寫滿了髒話,陽臺上堆滿了死蟑螂和死老鼠。我尖叫著跑出家門,坐在門口大哭了起來,過了很久才回去屋裡拿抹布和垃圾袋將那些東西收拾乾淨。

為了不讓母親更加難過,我默默地忍受了那些欺凌。那一個月裡,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