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說著這些話,一面便軟下身子來,跪坐在盧菀的面前,眼神茫然地望著前方。她的視線沒有焦距,是虛的、空的,彷彿透過了重重屋簷與闊大庭院,望著某個虛空的所在。
盧菀見了,不由得心中微痛。
這個妹妹是她從小帶大的,最是粘她。她被指為太子妃的那天,家中無人不歡喜開懷,唯有這個妹妹,躲在無人處默默垂淚。人問她為何哭泣,她便答道:“以後沒有瑩兒陪著姐姐,姐姐孤身一人,好不可憐。”
盧菀當即便被這句話說得流下淚來。
人皆道她風光無限,可誰又知深宮之中的艱難與困厄?自進了東宮,她步步為營、小心謹慎,不敢相信任何人,其間種種自不足為外為道。唯有自家的幼妹,還依舊如幼時那般,以一顆真心待她,讓她在宮中越見冰冷的心,也得到了些許溫暖。
也是幼妹命運多舛。在十四、五歲花季之時,原該在家人的照拂之下,細細地覓一良人,歡歡喜喜嫁作人婦。卻不料先是皇后薨逝,幼妹為顯忠孝,跟著太子妃守制一年,待守制期滿,卻又因太過勞累而大病一場,養了近一年才漸漸好轉。
盧菀原想著,待盧瑩身子好了,便要給她說上一門絕好的親事來。誰想,她還沒著手此事,謝氏卻又病了,不久後便撒手人寰。盧瑩是個孝順的孩子,三年守制期間,日日菇素抄寫經書,生生地將身體熬得越發羸弱了。
前前後後五年的時間,便這般蹉跎了去。而盧瑩亦從盈盈十五的少女,走到了如今的桃李之年,依舊是孤身一人。
第068章
思及前事,盧菀心中十分傷感。又見盧瑩面色悽婉、神情哀切,更是不忍,便輕輕拉著她的手柔聲道:“做什麼說這些喪氣的話。我們瑩兒溫柔美麗、前程似錦,哪裡來的命不好一說?”
盧瑩茫然地望著前方,語氣哀涼地道:“姐姐又來哄我了。若是我命好,又怎會錯過那……”
“莫要再說了。”盧菀驀地打斷了她的話,握著盧瑩的手也緊了一緊。
盧瑩回過神來,錯愕地看著盧菀,顫聲道:“姐姐連說也不叫我說了麼?難道姐姐便不覺得,若是我……”
“我知道。”盧菀再次打斷了盧瑩的話,隨後握緊了盧瑩的手,心疼地道:“我知道你是如何想的,我也知道你也是為了我。可是,姐姐並不希望你這樣做。姐姐只要瑩兒快快樂樂、平平安安的,姐姐便也歡喜了。瑩兒……你不用為姐姐做這些的。”
盧菀切切地望著盧瑩,面上有著隱約的疼惜。
盧瑩抬眸望著姐姐,淚水盈了滿眶,顫聲道:“姐姐只說要我平安快樂,姐姐可知道,若沒了那……那三郎,瑩兒便永遠……永遠也不會快樂。”說至此,她的眼淚亦落了下來,打溼了她白皙的面頰,落在了盧菀的手上,一滴一滴,滾燙而又冰涼。
盧菀看著盧瑩,良久之後,終是頹然地嘆了口氣,疲憊地揉著額角,道:“你要怎樣與那傅……在一起?他已有家室、夫妻恩愛。瑩兒啊,你要如何做?你要姐姐如何做?”
盧瑩茫然地看著盧菀,搖了搖頭喃喃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跪坐在地上,整個人像被抽去了骨頭,軟軟地往下墜去。
可隨後,她的眼中又放出光彩來,她抬手用力抱著盧菀的雙腿,熱切地道:“姐姐會幫我的,是麼?姐姐平素最疼我,我要什麼姐姐都會尋了來給我。現在我最想要的便是……他。”
說到這裡,盧瑩的面上泛出夢幻般的笑意,一雙眼睛亮得嚇人。她抬頭望著盧菀的臉,繼續急急地道:“姐姐不也希望他歸附東宮麼?他那麼有才華,那麼風采卓絕,而今又為聖上所器重,若能歸附了東宮,必成助力。若我能與他……那他便再不願,因了我的緣故,也不得不為東宮所用。姐姐你說是麼?是麼?”
盧瑩熱切地望著盧菀,彷彿只要盧菀一點頭,她便立刻能達成心願,得到自己心心念唸的那個人。
盧菀已經不知該說些什麼了。她望著盧瑩,有一瞬間,她覺得眼前的女子是那樣的陌生。
那曾經溫柔可人的幼妹瑩兒,與眼前這瘋狂熱切的女人分作了兩個。一個留在她的記憶中,溫柔娟好、美麗可人。而另一個卻正抱著她的腿,將滾燙的淚水與狂熱的言語,盡情傾灑在她眼前。
盧菀無力地閉上了眼睛。對這個妹妹,她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盧菀不記得自己是怎樣離開晶月樓的。她坐在步輦之上,一路鬱郁無言。厚重的玄色錦簾偶爾被風拂起,將簾外的風物送入眼中,紅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