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忙得差不多了吧?要不要到樓下辦公室吹吹冷氣,休息一下?何先生剛來過電話,他要下午才會來呢。”
她給嘉茹送咖啡上來之前就提議過好幾次,嘉茹怕碰見敬桐,婉謝了。她還沒有準備好這麼快再見他的面,經過昨天那一吻,她真不知道如何面對他。
以前也曾經有客戶私下邀約她吃飯,但僅止於吃飯而已,不管他們事後如何企圖追求她、接近她,她始終把持著她的原則:絕不和他們存感情上的瓜葛。敬桐卻輕而易舉地攻破了她的防線。她的失去原則,也使她失去了立場。現在她需要花些時間來重新建立她堅守的原則。
她和蔣雲菲來到七樓辦公室,一出電梯,清涼怡人的冷空氣迎面撲來。不知怎地,當她望向敬桐關著的辦公室門,明明已知道他不在,而且這才是她願意下來的原因,她仍有份莫名的悵然和失落。
雲菲為她推來一張黑色皮椅。
“對不起,淩小姐。辦公室還沒有完全佈置好,到處亂七八糟的。”
其實她和敬桐在這層樓未裝修好的辦公室,除了部分油漆未粉刷完成,其他都還不錯。
象牙白的瓷磚地板配襯得桃心木辦公傢俱格外出色。她進去遇敬桐的辦公室,寬敞的方型大窗幾乎佔去半面牆,充足的陽光使得辦公室顯得朝氣蓬勃。櫸木地板光可鑑人,比起一般慣
鋪昂貴華麗地毯的辦公室,另有份溫馨的感覺。
“謝謝你。”嘉茹坐下來,望著坐進辦公桌後面的雲菲。“蔣小姐不是本地人吧?”
雲菲笑著。“這麼明顯嗎?奇怪,都是東方人,可是來自新加坡或馬來西亞的中國人,似乎還是和這裡的同胞有所不同。可是我就看不出別人如何辦到的。 ”
“是你的口音。新馬一帶的人說粵語,有種特別柔美的腔調。 ”
“呀,謝謝你。這是我聽過最美的稱讚。”
“你的咖啡也衝得很棒。”嘉茹啜一口,舉起杯子,由衷地說。
雲菲笑眯了眼。“難怪何先生這麼欣賞你。你不僅在設計上是個藝術家,也是語言的藝術家。”
“這是肺腑之言。我這個人對於應對交際很笨拙的。你這麼說,我真是愧不敢當。”為避免雲菲將話題繞在她身上,或再說些令她不自在的恭維,她問道。“”蔣小姐,你在『捷英』很久了嗎?“
“哦,幾乎是一輩子。對在『捷英』的員工來說,它就像個大家庭。你不認識我們總裁邵逸達先生吧?” 、
嘉茹的脊背穿過一股刺痛。“恐怕還無緣得見。”她淡淡應道。
“你會有機會見到他的,開幕的時候他要來主持剪綵。邵先生是個大好人, 『捷英』從上到下,沒有一半,起碼也有三分之一的人都受過他的恩惠。”
“哦,怎麼說?”嘉茹問得漫不經心,一個大問號已畫過她全身。
在敬桐口中,她父親也是個大善人。如果他對外人這麼好,為什麼漠視他曾經珍愛的女兒達二十二年之久?
“就拿我來說吧,”雲菲回憶道。“我本來是個孤兒,從孤兒院跑出來,整天在龍蛇混雜的地區晃盪。哦,那時候我在馬來西亞。你想不到我曾經是扒手吧?”
嘉茹差點嗆到。她看著面前風韻猶存,舉止穿著皆高雅動人的婦人,怔怔的搖搖頭。
“我企圖扒邵先生的皮夾,當場被他逮到。他沒有把我交給警察,反而帶我回他住的酒店,讓我飽餐一頓。問明我的身世後,他問我想不想讀書,好好學做個有用的人。就這樣,我一個無父無母無家可歸的扒手,居然在英國唸完大學,還有份終生保障的高薪工作等著我。這份工作我一做就做了將近二十年了。要是沒有邵先生,這三十年,我說不定是在牢裡過的。”
二十年。那是在他把她們母女趕出來以後。難道他心中有愧,所以開始行善,以彌補他的罪惡感?就算他真是個大善士,仍然無法解釋他何以一封信也不回給她。她雖然還有個母親,卻過得和孤兒沒有兩樣。
“真的,邵先生來的時候,你一定要見見他。他真的是世間少有的好人。”
嘉茹不想再聽關於她父親的義風善舉。別人越把他形容得像個完美的神祇,她的不平衡感越深。可是雲菲卻意猶未盡,並且加入了另一個嘉茹不想提及的男人。
“你知道何先生也是受了邵先生的恩德嗎?他為『捷英』鞠躬盡瘁,為的就是要報答邵先生。我相信邵先生若要他上刀山,他眉頭都不會皺一下或吭一聲的。 ”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