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九龍訕笑兩聲,柳卅又道:“你還想,說不定我連義理和的藍燈籠都沒掛過,根本就不是你們門戶裡的人,我還指望別人對我做小伏低,簡直是痴人說夢!”
他拿眼角瞥司馬九龍,司馬九龍只是乾笑,這柳卅將他心事都說盡了,他怪不好意思的。
“哈哈哈哈。”柳卅陡然爆發出串狂笑,這墓園中靜謐祥和,無端端被他擾了安寧,惹得群鳥驚起,振翅高飛。司馬九龍看他一眼,柳卅此時在一塊墓碑前停下了腳步,這墓碑四周長滿雜草,連所祭奠的是哪家哪位,長得什麼模樣都被荒草掩住,供奉祭品的地方倒擺了束鮮花,一疊鮮果。柳卅看到這鮮花鮮果,喃喃道:“哪個人上錯了香,送錯了花?”
他將那鮮花踢開,提著自己買來的鮮花鮮果走到旁邊那塊墓地前,這塊墓地倒收拾地乾淨,墓碑上刻著六個金字“恩人容匪之墓”,沒有相片。
司馬九龍記下這個名字,心道,這容匪想必就是朝陽街98號2樓203的主人了。
柳卅放下花果,站在墓前靜默不語,司馬九龍還是耐不住好奇,伸手撥開了些那座近似荒墳的墓碑前的雜草。這一撥一看,司馬九龍登時懵了。
那荒墳墓碑上寫的是“柳卅之墓”,配的照片眉目俊美,不怒自威。
這墓碑上的柳卅與來掃墓的柳卅竟然長得一模一樣!
司馬九龍久久緩不過勁來,還是柳卅說道:“我要是你,我就將我和他,看做是一個人。”
“那……那不就是妖怪了嗎?那您現在都得多少歲了??”
柳卅笑了,望著容匪的墓碑輕聲道:“我本非人,天要壓我,地要困我,還有惡人要殺我……只得一條出路,一條出路……”
他不再笑了,斂起所有神色,緩緩說:“他是我的恩人,也因我而死,到最後那唯一的出路都被我毀了。”
司馬九龍腦袋裡盤旋著借屍還魂,黑山老妖的故事,全然沒將柳卅的話聽進去,他與柳卅兩人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各自發著各自的懵,直到一場大雨落下,司馬九龍才回過神來。他看了眼手錶,已是中午十二點,他和柳卅冒雨離開了墓地。
司馬九龍打算帶柳卅直接去風月樓,可計程車開進市區後柳卅忽然要司機帶他去一家制傘店,他也不和司馬九龍解釋,怎麼問都不說緣由,到了制傘店,他沒讓司馬九龍再跟下去,自己一個人鑽進了店裡。司馬九龍趁空和田曼迪聯絡,田曼迪得知柳卅去了家制傘店,驚呼道:“他是怎麼知道的?!”
司馬九龍對柳卅的行為已經無法解答,對田曼迪這句話更是想不明白,田曼迪解釋道:“馬爺的屍體是成功發現的,他在警察到之前把家裡的監控錄影拍到的畫面備份了。”
“可是攝像頭不是都被打爛了嗎?”
“是的,但是在進門的地方拍到了一個撐傘的側影。”
“撐傘??”
“是,一把油紙傘。”
“那天明明沒有下雨!”司馬九龍抓著頭髮,“太可疑了!現在賣油紙傘的店不多,一家一家找肯定能找到線索!”
“成功早就已經派人出去找了,只是到現在還是沒有任何發現。”田曼迪問司馬九龍他們現在在哪間傘店,司馬九龍走到屋簷外,抬手擋著雨看那招牌,念道:“溫馨制傘……百年手工,傳統打造……”
電話講到此處,柳卅從店裡出來了。司馬九龍看到他,暗道不妙,柳卅一張臉白得可怕,他在制傘店裡不知受了什麼打擊,見了什麼人間奇觀,早前的狂傲威嚴不復存在,渾渾噩噩站在雨裡,任憑風吹雨打,那雙明目風采不再,黯然混沌。
司馬九龍問他話,他一味搖頭,似是有難言之隱,什麼也不說。眼下就快到一點了,司馬九龍也顧不得他身心受到了什麼重創,總之不能放那十幾個坐館,二十幾位叔伯的鴿子。他攔了輛車,把柳卅塞進車裡,自己在前排坐下,越想越詭異,他琢磨著這個活柳卅的魂八成是被那個死柳卅給吸走了,只是他反應慢,就和他昨晚遲到許久的酒勁一樣,到如今他才體會到什麼叫失魂落魄。
車到風月樓,柳卅發愣地坐著,司馬九龍既喊不動他,也拉不動他。後來還是柳卅自己動了,他看著車窗外,出神地看著,伸出了一根手指按在車窗上,他的手指有些顫抖。
他問司馬九龍:“這個人你之前見過沒有?”
司馬九龍湊過去看,柳卅指著的是一個坐在路邊吃河粉的青年人。他穿一身細格紋的西服西褲,裡頭配件純色的馬甲,打領帶,穿皮鞋,梳著個油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