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可能完全不痛苦或完全不內疚,這是正常的,但是太過的痛苦與內疚就是一種詭異了,你明白嗎?”拍拍雲蕭的肩,他沒有說要雲蕭不要難過,不要悲傷,事實上,無塵明白,無論再怎樣努力,痛苦都不會消失,內疚也不會不見,這本來就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反應,但如果人會痛苦內疚到必須以自虐的方式來宣洩,那就很有問題了。
這一點,要了解,並不容易,但是一旦明白了,便是一個死結開啟的要點,雲蕭雖然傷心,但不至於傻到不懂無塵要說些什麼。
只是明白歸明白,但試問,如果不是用自虐這種方式的話,他又要怎樣去宣洩這種痛苦才好?又應該怎樣去面對它才對?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空蕩的空間吹過淒冷的風,帶起的寒意更是令人顫抖連連,讓人忍不住縮起身子來。
“不然我能怎樣做?我還能怎樣做才好?無塵,你告訴我好了,我還能怎樣做才對?”掩著臉,雲蕭的聲音是那樣的無助,無塵的話他不是不懂,只是他真的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他只是個孩子啊!也許聰明瞭一點,也許成熟了一點,但沉睡了六年的他本質上跟個十三、四的孩子並沒有兩樣。
他沒有那樣厲害,什麼事情都可以想的透徹,他也沒有那樣堅強,遇到挫折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勇敢面對,他會累、會怕、會傷心、也會難過,而更會有的,是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失去”的那種情緒。
馮亦,你為什麼要把這樣的難題丟給我?為什麼?我真的不知道要怎樣面對才算對了!你教教我該怎樣做才對好不好?回來教教我好不好?
茫然地看向前方,手,不由自主地拉緊自己的衣角,雲蕭很想要剋制自己不要發抖,不要發冷,可是為什麼今夜的風竟是這樣的冷冽?一陣一陣地吹來,凍得他的骨頭隱隱作痛。
“怎麼做?我又怎麼會知道……”無塵轉著手中的青草葉,輕聲說,“可我總是知道一件事,如果連我都忘了他們的話,這世上,還有誰記得他們?這世上,卻是還有誰可以證明他們曾經來過一遭?”鬆開手,任著手裡的青草葉飄落地,“雲蕭,如果那個人對你真的那麼重要,如果連你都不想他了,那麼,對那個人而言是不是太可憐了一點?”
雲蕭一顫,臉色頓時變得煞白煞白,他……有多久沒有想過馮亦了?有多久,只要一想起馮亦……永遠都只是那一幕幕令他痛不欲生的場景了?平順的衣角被捏的滿是皺摺,溼潤一片。
無塵看著雲蕭那縮瑟的模樣,心裡頭微微地不忍,視線禁不住落在雲蕭的手指上停留,有些欲言又止了片刻,抬頭,似是下定了決心,正想再說些什麼,一聲的吆喝聲已經從廊道那邊傳來,打斷了他的下一個動作。
“唉呀!我的大少爺啊!原來你在這裡啊!你也行行好,前面的宴席都已經開始不知多久啦!快!快點跟我過去先!”煙花樓的爺兒急急忙忙地走上前拉著無塵,也不給人多說話,便是拖著人往前頭走去。
無塵望著雲蕭縮在那頭的模樣,他心下一嘆,終究,他能幫的能給的也只有這樣多而已,剩下的還是得靠雲蕭自己去想通才是,就是不知道他能懂多少?能明白多少?
喧鬧的嬌笑聲從那廊道口傳來,無塵回頭望,豪華奢迷的宴席早已在前頭展開,思考了片刻,偏著頭深吸了一口氣,整整了衣裳,無塵將笑容拉出,也罷,就讓他再幫雲蕭一次吧!推他一把吧!就當是種寄託,就當是種安慰,現在的我能幫的,也只有這樣多了,連……
第六章 絕色公子雨無塵
雲蕭坐在長長的凳椅上低著頭,無塵的話像個錄音機一般,一直在他耳邊繞著。
如果那個人對你真的那麼重要,如果連你都不想他了,那麼,對那個人而言是不是太可憐了一點?˙
思緒很複雜,唯有那句話一直在耳邊響起。
很想問問自己,他到底還記得馮亦多少?
從馮亦走的那一刻起,睜開眼,閉上眼,他想到的全是自己害死馮亦的畫面,一幕一幕,像個播放影機般,不斷地鞭策著他要自責要內疚,除此之外的一切,他什麼都不敢想。
為什麼不敢想?雲蕭問,為什麼不敢想他跟馮亦曾經相處的一切?他們之間並非只有痛苦,還有著很多美好的回憶,可為什麼他卻不一點都敢想?
因為害怕嗎?對!因為他害怕。
他怕想了,就會忘了馮亦是他害死的,他怕想了就會有藉口不要虐待自己,更多的是,是他怕想了就是承認馮亦已經死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