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什麼是命令、什麼是處罰。當然,失去了頭顱的伯爵是不會再爭搶屬於他自己的這分功績了。
此時的查美拉鎮,就彷彿水中的岩石,接受著來自四面八方的巨浪侵襲。那一波波由殺人利刃堆積成的浪潮隨著佩克拉中校手中的佩劍,湧起在它們應當湧起的地方,用一個又一個生命的消逝來考驗著這道城牆的堅固。
我第一次看到佩克拉中校持劍的樣子。即便手握晶亮的利刃,但他看上去依舊不像是一個軍人,而像是個手拿教鞭的教師。他鬆散的右手和扭曲的握姿無不說明這個在指揮方面出色的將領幾乎沒有接受過任何近身戰鬥的訓練,甚至有可能連個手持空酒瓶的醉漢都不如。僅看他的這付模樣,我真會懷疑這樣的人是怎樣混入軍隊的,看看上去和那些為了前程在軍中鍍金的紈絝子弟沒有任何區別。他的身上看不出絲毫軍人的痕跡,除了他的目光。他望向戰陣中目光如鷹隼般銳利,閃爍著劍鋒一樣的神采。那是一個屬於戰士的眼神,而且是一個久經沙場、見識過無數死亡和鮮血的老戰士才有的眼神。
此時,清晨的朝陽帶著濃濃的殺氣騰空而起,遍地的血痕融進明亮的日光中,帶著幾分晶瑩的悲痛,彷彿大地女神因為不忍見到這殺戮的慘狀,流淌出殷殷的血淚。在佩克拉中校的指揮下,攻城軍的主力全部轉移到了城東方向。儘管部隊在這裡會受到護城河的阻攔,但因為面向陽光,克里特人的弓弩也失去了準頭。
這次攻擊已經不是如前幾次所做出的佯攻姿態,經過幾次的試探,佩克拉中校暫時放棄了逐漸被敵人適應了的機動戰術,決定在這裡和克里特人打一場堂堂正正的攻城戰。他聚集了手中最強大的力量,希圖在有利的天象幫助下一舉奠定勝局。他選擇了正確的時機和正確的地點,平日裡為大地送上溫暖和光明的太陽這時候對於克里特人來說無比猙獰,幾乎平行照射的陽光直刺入克里特人的眼中,把他們的視線塗抹成或明或暗的色塊。隱藏在這些色塊後面的,卻是德蘭麥亞人無情的箭雨。
更多的木橋出現在護城河上——幸虧我們事先備齊了足夠多的木板用以應付這道討厭的河流,否則佩克拉中校這種頻繁移動的攻城方式在這條談不上寬廣的護城河前一點作用也沒有——而後,攻城的雲梯搭上了城頭。這些特製的雲梯頂端帶有一個鐵質的抓鉤,一旦它掛住城牆的垛口,想推倒雲梯就不再是見容易的事了。
即便藉助著有利的天象,我們的戰士仍然前進得十分艱難。城頭的克里特弓箭手雖然失去了準星,但他們沒有失去抵抗的意志,更沒有失去手中的武器。為了將陽光的影響降到最低,他們甚至將身體探出垛口,向城牆下垂直射擊,用手中的武器收取著敵人的生命,全然不顧將身體暴露在攻城者危險的箭雨中。他們的損失是驚人的,我從沒見過在一場攻城戰的起始階段,防守方的遠端攻擊部隊會遭遇那麼大的損傷。
他們的犧牲是值得的,更多的德蘭麥亞人在摸到城牆之前就被可怕的羽箭帶到了靈魂的歸處。但他們無法完全阻擋住他們的敵人:德蘭麥亞人無處可退,只有兩條道路可以選擇,奪取這座城鎮,或是在內無糧草外不救兵的情況下悲慘地死去。這道條件苛刻的單選題幾乎讓攻城的德蘭麥亞士兵失去了對死亡的恐懼,他們幾乎是必死的,但即便同樣是死,為什麼不在死前掙扎一下,將奪取自己生機的仇敵一同拖入地獄呢?
因此,我們計程車兵攀上了城頭。
第一個人將雙腳踩在城頭的磚石上,他伏下腰身,奮力用手中的戰刀盪開襲向他的刀槍。毫無疑問他是勇敢的,並且武藝精湛,能夠在極端不利的情況下一次次躲閃開來自各個方向的致命攻擊,甚至還能在反擊中砍下一個敵人的右手。如果他能在這場戰鬥中活下來,起碼會成為小隊長一級的下層軍官。憑他的身手,完全能夠勝任這個位置。
可惜,他沒有這個機會。
在他回身擋開一把當胸劈來的戰斧時,看見了一支瞄向他面部的箭。
他愣了愣神。
那支箭射中了他的臉。
強勁的弓弦在這麼短的距離內發揮了巨大的威力,將整個箭頭深深地扎進了他的面孔,箭尖扎破了他的顱骨,從後腦的位置探出頭來。這可憐人的五官糾纏在箭桿的周圍,鼻子完全陷下去,嘴唇被挑開,露出泛黃的牙齒和支離破碎的牙床。被撕裂的眼眶無法拖住眼球的重量,右眼珠從臉孔上被擠出來,眼珠後拖著一條細密但很有韌性的肉質血線,我記得聽米莉婭說過,那似乎是一種叫做“視神經”的東西。因為顱骨被穿透,一堆帶著血絲的乳白色漿液從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