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氣,身體也是遍佈瘡痍,彷彿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下一刻就要如同熄滅的焰火一般,徹底告別這個世界。
在飄過小小少年身體的剎那,男人彷彿受驚的猛獸,瞬間翻身而起,踩踏著清溪,將中的長刀遞在少年的喉嚨處,下一刻就要將少年的喉嚨割破。
只是少年的表現似乎讓這個渾身傷痕的男人起了一絲興趣,沒有立即下手。
魔刀已經忘記了那個男人的樣貌,只是很清楚的記得,當時的自己沒有任何的恐懼,沒有任何的害怕,只是帶著一絲好奇與憧憬的打量著男人放在自己脖頸前的長刃。
是的,他甚至沒有關注到那人長的是什麼樣子,年紀有多大,因為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被那柄質地並不算好的長刃所吸引。
“你不怕嗎?”
這是男人問的第一句,聲音很難聽,如同森林當中孤獨的蒼狼,嘶啞又短促,想來是曾經受過傷,傷了聲帶,也是魔刀記得最清楚的一句。
有了第一句,就有第二句,兩人開始詭異的暢談起來,刀鋒從未離開過魔刀的喉嚨半分,兩人之間處於一種詭異又親近的氣氛當中。
最後,那個男人走了,臨行前,將手中已經缺了很多口子的長刃留下,且說了最後一句話。
“這柄刀送給你了,你是個練武的好苗子,更是天生的刀客,希望有一天,你能用手中的刀,奪取自己想要的一切。”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這個陌生的人,留下的刀,卻陪伴著魔刀走過人生最重要的一個時期。
山賊來襲,村莊被漆黑的濃煙和耀目的火光籠罩,哭喊,哀嚎聲似乎永遠也不停,父母,弟弟妹妹,盡皆慘死,魔刀卻用這捲了刃,缺了口的刀,殺了兩個成年的山賊,逃了出去,活了下來。
魔刀的刀道之心,並非起始於練武的那一天,而是仲夏夜與那個受傷男人邂逅的那一晚,萌生的向刀之心,純粹又濃烈。
之後則如那個男人所說一般,用手中之刀,奪取自己想要的一切,比如生命,比如尊嚴,比如權勢富貴……
但是啊,那些都是不純粹的,摻有雜質和私心的。
唯有被長刃封住喉嚨的那一刻,魔刀的雙眼第一次被刀的美麗所吸引,小小的少年就此愛上了刀,願意付出畢生去追尋。
“天刀,接我問心一斬。”
魔刀思緒迴轉,豐富多彩的人生走馬觀花的從眼前閃過,最後停駐在那一晚,那一刻,自己目不轉睛的盯著頸前長刃的時刻。
忘卻了所學的內功,忘記了魔刀十二恨這一至高心法,忘卻了幾十年來所學會的所有關於刀的技巧與法門。
魔刀的這一斬,便如同初學刀法的菜鳥,透著笨拙,卻是一生刀道的起始,基石,並不驚豔,也不出彩,卻有一種斬破人心的力量。
面對如此一刀,項央比任何時候都要凝重,臉上的笑容卻是肆意而又歡暢,這樣的刀,能夠傷到他,甚至能夠殺死他,卻令他無限的憧憬與期待。
的確,正如魔刀所言,這一刀,是天下第一流的美酒,讓他回味無窮,今後都難以忘懷,卻未必能再尋到一壺暢飲。
因為練武這麼多年,他遇到過太多的武者,見識過的武學更是如很恆河沙數,但如問心一刀者,卻是頭一遭,今後能否遇到,更是未知之數。
因為連他這個天刀,也斬不出這一刀,赤子問心,何其壯哉?
如果不出全力,這一刀下,他會死的。
項央的心神沉入靈魂的最深處,性格當中的霸道,強勢,孤僻,冷淡,盡數消失無蹤,只是在雙眼裡孕育了一股不含有任何人氣,細細看去,卻又包含了世間萬物種種的情感。
天道至高,以天刀代行天道,便是項央一生武道之終極追求,直到破碎虛空,超越天道為止。
手中的木刀自發遞出,化作一道驚鴻朝著魔刀的問心一刀迎去。
這一刻,項央的氣息完全消失不見,整個人似乎都從這片天地消失,只是他並未死去,而是化作了碧藍的天,沉厚的地,飄逸的風,流動的雲,清澈的水,閃耀的雷……
項央的刀視之不見,卻又無處不在。
這一刻,魔刀的赤子刀心,與項央的蒼茫天刀,無聲無息的碰撞,以交點為起始,四周的一切都在崩壞,湮滅……
沒有任何的聲音傳出,似乎穿透了空間,超越了時間,以另一種無法想象的形勢存在。
下一刻,項央與魔刀的身影交錯在一起,化作了白黑兩道光影,瞬間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