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胳膊再度被常婉淑拉住,身體被扯得踉踉蹌蹌。正掙扎著準備再替愛侶說上幾句,卻看到寧彥章將頭轉了過來,滿臉坦然,“你別急,我自己能應付得來。如果連這點小事都應付不了,先前答應你的那些,將來拿什麼去兌現?!”
“走吧,走吧,阿爺正在火頭上。你說得越多,越是火上澆油!”常婉淑也將嘴巴俯在自家妹子耳畔,低聲開解。
“那你,你自己小心!”常婉瑩掙扎了兩下,終究沒自家姐姐力氣大。抬起淚眼眼看了看寧彥章,用極低的聲音叮囑,“別跟他硬頂。他那個人,氣頭上跟誰都不講道理。等氣消了,我再跟你一道想辦法!”
“嗯!”寧彥章笑著點頭,加快腳步,追向常思。
這個女子願意跟自己面對全天下的人,包括她自己的父親。這個女子願意跟自己生死與共。自家父母不在,請不起三媒,下不了六聘。但無論如何,卻不能讓他為了自己跟家人鬧翻。所以常思講理也罷,不講理也好,自己都只能獨自去面對。反正,反正全天下的女婿,都少不了要過老岳父這關!
聽自家女兒胳膊肘全都拐向了外邊,常思心中的邪火越燒越旺。用眼睛瞪開上前試圖替自己提供保護的親兵,用大腳踹開湊過來試圖緩解氣氛的幕僚。像一頭下山的老熊般,一步步遠離道觀,一步步,將腳下的地面踩得搖搖晃晃。
寧彥章緩緩在後邊跟著,不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步亦步,趨亦趨,將彼此間距離始終保持在五尺之內。
一老一少兩個胖子,相跟著離開戰場,離開滿地的血跡與屍體。一直走到了所有人的視線之外,常思才猛地轉過身,厲聲斷喝:“姓石的,我們常家到底欠了你什麼?你居然要賴上門來,將我們家攪得雞犬不寧!”
他是軍中宿將,半輩子殺人無數。因此稍微作勢,便如同有一塊萬鈞巨石直奔小肥的頭頂壓了下來。然而,這種百戰餘威,對小肥卻起不到多少作用。年青人只是禮節性地退開了半步,就再度站穩了身體,笑著拱手:“晚輩愚鈍,無法理解您老到底在說些什麼!晚輩原本在山寨裡好好地做強盜,卻被漢王殿下派人不遠千里給捉到了河東!若是能逃,晚輩在半路上早就逃之夭夭了,塞北江南,哪裡不比在河東安全?又怎麼可能專門跑來賴上您?況且晚輩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就變成了石延寶!對石、常兩家的舊日恩怨,更是一無所知!”
“嗯?”早料到對方必然會巧言爭辯,卻沒料到,小胖子爭辯得如此理直氣壯,常思的眉頭頓時微微一跳,撇著嘴,冷笑著道:“如此說來,你認定了你不是石延寶了?”
“當石延寶,有什麼好處麼?”寧彥章想了想,苦笑著搖頭,“按照漢王麾下那位郭大人所說,肯忠於石家的,早就被張彥澤給斬盡殺絕了。此刻漢王也好,什麼符家、高家也罷,爭相想把石延寶握在手裡,圖的也不過是挾天子以令諸侯。而自李唐以來,哪個傀儡天子得過善終?莫說晚輩想不起自己是誰,即便能想起來,恐怕姓寧,也遠比姓石為好!”
“你倒是不傻!”常思歪著頭,上下打量寧彥章,撇著嘴點評。
這個年紀的半大小子,他見過無數。但要麼木訥閉塞,要麼浮華跳脫,在唾手可得的富貴之前,更鮮有人能保持清醒。唯獨眼前這位,居然做到了不卑不亢,淡定從容。即便天忽然塌下來,好像也能坦然面對一般。
“晚輩只是這裡受過很重的傷,忘了一些事情。”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裡,寧彥章輕輕地抬起右手,用食指點了點自己的頭頂。
“那你唆使婉兒以救命丹方要挾漢王怎麼算?!”常思卻忽然又變了臉色,抬手將腰間佩刀抽出一大半兒,“你以為你是誰,居然還敢跟漢王討價還價?且不說漢王已經登基為帝,貴為天子。即便他此刻尚未登基,還要繼續隱忍,下令屠了你們這座破道觀,也如殺雞屠狗一般。全天下人,誰還敢替你們喊一聲冤枉?!”
“前輩息怒,此事,晚輩最初並不知情!”寧彥章微微掃了一眼寒冷的刀鋒,笑著搖頭,“晚輩知道之時,信已經送出好些天了。”
“那你們這些蠢貨還不知道躲遠一些?還蹲在道觀裡等著漢王的兵馬上門?”常思聞聽,愈發怒不可遏。上前半步,吐沫星子如瀑布般往外噴濺,“你們這些蠢貨死了都不打緊,又何必連累我的女兒?”
“晚輩原本以為,帝王會有帝王氣度!”寧彥章後退半步,用手在臉上抹了一把,臉上的表情依舊波瀾不驚,“當山賊況且還得講規矩,更何況準備一統九州的開國帝王?晚輩沒想到自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