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彊垂眉低首道:“將軍讚譽過矣,小人愧不敢當。”
“子健不必謙虛,”劉景擺擺手道,“你在統領水軍的同時,又分心監領巴丘,只用了短短四個月,就使巴丘縣從無到有,欣欣向榮,這樣的本事,絕非一介武夫能夠做到,依我看來,子健足以稱得上才備文武了。”
王彊沉聲道:“小人受將軍殊遇,委以百里之任,自知鄙樸無才幹,唯有兢兢業業,恪盡職守,以不負將軍之託。”
“你呀……”劉景笑著搖了搖頭,拉王彊入座,兩人身前書案鋪著一張絹制地圖,王彊仔細一看,正是交州鬱林郡地圖。
劉景指著地圖對王彊道:“子健,眼下劉伯嗣已佔領潭中、桂林、中溜、阿林,郡治布山諸縣,這也是鬱林的膏腴之地。你到任後,當以穩固現有領土為主,切不可急於擴張……”
劉景如此叮囑當然是有原因的,從地圖上看,鬱林郡猶如一個不規則的“正三角形”,而劉景方佔據的潭中、桂林、中溜、阿林,郡治布山諸縣,由北至南,幾乎都在一條直線上,僅佔鬱林郡一隅。郡城布山以西,直至交趾郡東北部,足足上千裡的廣袤土地,皆屬鬱林郡範疇。
當然了,相比於劉景方佔據的精華之地,鬱林郡中西部幾乎稱得上是不毛之地。
那裡蠻夷眾多,難於治理,長吏之設,雖有若無。三十一年前,鬱林太守谷永曾招降十餘萬烏滸人內附,皆受冠帶,開置七縣,可惜沒過幾年,烏滸人便紛紛叛去。與其費力不討好的出兵佔領,不如將這上千裡的廣袤土地,當做和張津的緩衝地帶。
“諾……”王彊肅容應道。劉景的戰略是北向,南方肯定以求穩為主,他對此早有所料。
交州地接南海,盛產珍珠、香藥、犀角、象牙、孔雀、鸚鵡、珊瑚、琉璃、玳瑁、翡翠……種種奇珍,皆被中國人視若寶物。然而鬱林郡位於交州北部,遠離海岸,並不出產這些珍玩。
然而劉景知道,鬱林出產甘蔗,甘蔗能製糖,漢代只有飴糖,而不知蔗糖。製糖的工藝並不複雜,只要有足夠的甘蔗原料,便可源源不斷的產出蔗糖。
亂世之中,百姓食不果腹,蔗糖的銷路必然大受影響,不過這並不包括安定的交州,和富庶的益州。劉景可用蔗糖,換取交州的珍玩、益州的蜀錦。二者即便在亂世,亦是財富的象徵。
這也是劉景選擇商賈出身的王彊做鬱林太守的原因之一。
聽到劉景讓他在鬱林境內廣種甘蔗,王彊縱然城府深沉,喜怒不形於色,亦不免一臉懵然,不知劉景用意何在。
劉景娓娓說道:“甘蔗能製糖,而糖如鹽,味甘似蜜……”日後從種植到製糖,再到銷售,皆離不開王彊,劉景將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全部告知於他。
王彊聽罷,對蔗糖算是有了一個大致的概念,心中固然還有疑惑,卻也不再是一頭霧水。
隨後劉景又拉著王彊詳說許久,不知不覺間已近日落,王彊見劉景再無其他吩咐,便起身離席,向劉景提出告退。
劉景挽著王彊的手臂,一邊送其出門,一邊說道:“對了,子健,還有最後一事,你到了鬱林郡後,當命人入深山多采伐良木,以為船材,留之後用。”
王彊聞言一怔,雖然鬱、南之水橫穿鬱林郡全境,但卻並不與交趾郡接通。換句話說,若要對張津用兵,水軍用處有限。
儲存船材,不是針對張津,那又是針對誰?莫非是為日後進攻蒼梧、南海二郡做準備?然而二郡值得如此大費周折嗎?
劉景並未多做解釋,只是讓其依命行事。
王彊當即鉗口,應諾而去。
兩日後,劉景親至北津渡口,送別王彊。
之後不久,立春來臨。
正所謂“一年之計在於春”,漢代重視農桑,視為國策,皇帝以及地方長吏,向來有行春耕之禮的傳統,立春之日,劉景率領安遠將軍府屬吏,出城行春。
劉景車駕一路鳴鐘、作樂,前呼後擁,光耀無比,百姓見者,皆伏於道路兩旁。
這倒不是劉景喜好排場,此乃漢家法度,《令》曰:“郡國守相勸民始耕,如儀。諸行出入皆鳴鐘,皆作樂。”唯有境內出現災眚,方才不鳴鐘,不作樂。
劉景車駕停于田邊,百姓立時蜂擁而至,一時間觀者如堵。
劉景從車上下來,向四周百姓招手致意,從躬耕養客,到市井為吏,再到出任長吏,直至成為荊南霸主,他對百姓的態度始終如一,從未改變。相比於高高在上的張羨,平易近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