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朱雀,在逯恆的房中搜出一個殘缺的“見”字。
見字如面的見。
宋枝雨臨死之前抓著他的袖子,為向?來與自己不對付的落薇解釋了一句“她沒有”。
他站在岫青寺外磅礴的夏雨中,聽見她低沉的聲音,聲音中似乎是快意,又似乎是傷懷:“說起來,還是先帝助我……”
他親自捧上的刀掉落在二人之間,在靜謐的夜中砸出一聲鈍響。
密室中漆黑一片,光隨著緩緩關閉的門一閃而過,叫他一眼瞥見了那副大胤的兵防圖。
——他就那樣確信,一瞬之間?被照亮的,必定是野心嗎?
還有更多,更多。
他想起她講過的那個女將軍的故事,她的聲音溫柔而堅定,說若是自己,定然不止讓火燃燒在自己的宮中。
隨後那把火凝成一把長劍,落在她那一日的畫中。
將畫帶回府後,他不敢細看,如今想來,但?是樓閣之上的思婦在等誰回來?她為何要擦拭著一把長劍,在一側題下一句“白鶴已去,闌干拍遍”?
葉亭宴茫然地抬頭,向?漆黑的天?際看去。
一片虛空之中,他好似看見了許州居化寺金殿的穹頂。
那時候他們那麼年輕,沒有傷害、沒有背叛、沒有見過人間?的溝壑和苦痛,只?是順著心意許下一些樸素的英雄夢想。
“我希望能和阿棠哥哥在一起,澄清寰宇、教化萬民,使海內富足平靜、海外四境歸一,使百姓不受飢餓、災病、戰亂之苦,臣下免遭顛沛、遠謫、不逢其時之禍。”
他在一側介面道:“有朝一日,大道?如青天?,內有名臣、外有勇將,復先輩盛世平章。”
“我願意為此犧牲我的一切,焚身,不悔。”
兩?個人鄭重?叩首,起身時,落薇小聲地對他說:“我也願意為你犧牲我的一切……”
他覺得不吉利,伸手?捂住她的嘴,無?奈道?:“罷了,罷了,若有此日,不必犧牲,我倒希望你自私一些,過得快活就好了。”
落薇笑著回:“可若是你,也是一樣,我們彼此彼此,就不要再互相推讓了罷。”
當年的誓言,他自己還記不記得?
從回汴都以?來,西園命案、假龍吟、寧樂與玉秋實?之死,落薇引他成?為近臣,在他面前行事便不如在宋瀾面前那樣小心,破綻不可謂不多。
而他閉目塞聽,自己都不願意承認,燃燭樓下暗無?天?日的幾個月已經成了他疏散不得的心魔,若不是今日落薇逼他開口後自己承認,他這樣執拗,一定不會、不敢往另一處去想的。
——是他被宋瀾誅心,重逢之前就為她定了罪。
葉亭宴閉上眼睛。
他想起她的臉,忽然渾身發冷地意識到,這張臉從來沒有變得陌生過。
真正變了的,是他自己。
是他在仇恨的泥潭當中為自己染了一身髒汙,變得多疑、多病,變成?不能見光的瘋子,連身邊之人都不敢相信,遊移於這樣多的破綻之中,都瞧不見一顆明明如月的故人之心。
他越走越快,終於忍不住笑起來,笑得越來越大聲、上氣不接下氣,他扶著手?邊的廊柱,以?袖拭去了自己滿臉的眼淚。
四年以?來,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如今天一般快活過。
只?是眼下卻不是能夠鬆懈的時候,他將自己的眼淚擦乾淨了,對著廟中的小池理好了衣襟,臨出廟之前,他回過身去,看見有些破舊的高祖塑像。
他想要上前去拜一拜,最後還是沒有動身。
葉亭宴走到廟前,輕輕地吹了一個口哨,元鳴帶人從林中歸來,恭謹地向他拜了一拜。
“殿下。”
夜幕之中,他垂眼看去,這群朱雀衛雖是宋瀾親手擇選,但?也有不少如元鳴一般同他有舊。金天?衛中得過他提拔的當年流民、刑部裡應過他恩赦的罪臣之子……若非元鳴精心往朱雀中佈置人手?時為他引見過,他幾乎忘記自己當年做下過這些事情?。
那於他而言是不經心的一顧,於眾人而言卻截然不同。
當年葉壑捨身救他出來前,他也不敢相信有人能為了縹緲的舊恩為他效死。
塑像悲憫地垂著眼睛,像是神靈和先祖降下的安撫。
*
落薇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再次醒來的時候,她發覺自己正處於一輛顛簸的馬車當中。
來不及分想駕車人是誰,她撩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