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想,君無忌此時就動手找藥。
那是一種其濃如血的紅色藥汁,盛裝在一隻陶器罐子裡,內附有一隻小小的“竹斗子”,形狀一如賣油人用以量油的那種“斗子”,只是比那個更小巧玲瓏得多,即使盛滿了,也不過五七十滴而已。
既經判定是一種“藥”,卻又是石室內所能找到惟一的一種藥,君無忌便不再懷疑猶豫。當下量了滿滿一小鬥藥汁,兩指著力,榻上這人便自張開了嘴,君無忌便將藥鬥內血也似濃的汁液,悉數倒入他嘴裡。
接下來便似只有等待之一途了。
君無忌站起來踱向視窗,由此外看,白雲悠悠,舉手可掬。燦爛星群,更似灑落在河漢天際的無數明珠美玉。天光皎潔、玉宇無聲,人的思維頓覺無限空靈……
忽然他感覺到自己的渺小,渺小得簡直還不如當空銀河沙數的一顆小星星。從而他感覺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孤單與寂寞。習習夜風,透體生寒,一霎間,他的身子像是為大氣所脹滿,變成了無限的大,大得連整個宇宙都塞滿了。轉瞬間他卻又變小了,小到肉眼不見,幾乎化為子虛烏有。從而,即有那滾滾熱潮,在軀體內翻湧澎湃,人的魂魄智靈,再一次接受著無情的淬鍊……
恍惚中,石榻上的那個人已似有了動靜,發出了輕微的呻吟聲。君無忌心中一喜,倏地回過身來。
顯然是那紅色藥汁發生了奇異的效果,石榻上的陌生朋友可能就要醒了。燈光迷離裡,這個人只是緩緩搖動著他的頭顱,臉上的痛苦益形顯著。
君無忌走近過來,近近的打量著他,目睹著他的痛苦,頓時滋生出無限同情,該做的都已做了,似乎再也幫不上他什麼忙了。
“如果不是這嚇人的病,該是何等魁梧俊朗的一條好漢子!”君無忌心裡默默地想著,一雙眸子不自禁的投落在對方偉岸的長軀上。
這人的武功他已經見識了,人品也能窺知七分。這樣的一個人,竟然也同於自己一般地孤單,獨個兒避居深山,已是不盡人情。偏偏卻還要把自己偽裝成一個貌相醜惡的駝揹人,設非有絕難啟齒的“情不得已”,何致如此?
伸手扣向對方脈門,只覺得脈象宏大,跳動得十分劇烈,這是患者將要甦醒的徵兆,亦可窺知此一霎對方內心的紊亂情緒。想到了對方醒後,乍然相見的一份尷尬,君無忌直覺的感覺到自己應該走了。由地上拾起了對方的長衣,不經意卻由其中“錚”然作響的先後落下了兩口精鋼匕首。
敢情對方那襲像氈子一樣罩頭敞衣內,另有機關,這雙精鋼短刀,便是配置在長衣兩肋間的軟鞘之內,觀其長短式樣,既可充當短兵相接時的兵刃為用,亦可飛擲出手,用作追魂攝魄的奪命飛刀,確是十分精巧。
君無忌拾刀在手,待將向長衣插回的當兒,無意間,卻令他窺見了鏤鑄在雪亮刀身上的五個凸出小篆:“搖光殿精製”。正同於此前得自那個綠衣姑娘身上的小小飛刀一般無二,那口飛刀上正有著同樣的鑄字。
“這麼說,他是來自搖光殿的人了!”呆了一呆,隨即把刀插回,長衣置好。
石室內屬於對方私有之物,應該不在少數,一書一劍,甚至於片紙隻字,如果君無忌有心探討,都將能使他有助於瞭解對方更多,然而,這般窺人隱私,卻是有愧於他的光明磊落,如果可能,他寧可由對方親口說出,亦不願自欺暗室,有失他磊落的風範。
石榻上的那人,又自發出了長長的呻吟。
君無忌忙不迭待向室外踏出的一霎,燈光搖曳,不經意的窺見了自己婆娑的人影,不禁使得他為之啞然失笑,為了逃避對方為拆穿假面目乍見之下的窘迫不安,自己竟然像是在作賊了。
偏偏石榻上的陌生朋友,兀自不自知的在捉弄著他,含糊中,他發出了囈語,時斷時繼的在訴說著什麼,“殿主……我對不起您……瑤仙……我……我……瑤仙……”
君無忌驀地一驚,石榻上的朋友卻已翻了個身子,驀地自夢中醒轉。君無忌的動作,卻較他要快得多,像是飄風一陣,已自遁身門外。
“殿主”?
君無忌思忖著這個奇妙的稱呼,緩緩在室內走了幾步:“莫非是‘搖光殿’的殿主?搖光殿主?”卻是他此前從來也沒有聽過的一個名字。
卻不能因為他沒有聽過,便否定了它的存在,“搖光殿”這三個字,已先後現諸於此前綠衣姑娘與當前陌生怪客身上,再也不能等閒視之,臆測為一個神秘的門戶幫派,應該信而有徵。
無疑,“搖光殿主”這個人,便是此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