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起頭,那車伕又鑽到車外去了,我不知該不該相信他,但看到羽瞻的筆跡,心中終於有了幾分依靠。
“你怎麼會來駕車的?那信又是什麼時候傳到你手裡?”
我推開車門,大聲問那車伕,不是我不謹慎,而是電閃雷鳴間我不吼著說話他一定聽不到。
“娘娘走後大汗發現小公主不見了,又得到線報,便遣人追娘娘回去。怕出萬一,著我們一百人帶著密信跟來。那丁勳伏擊車隊時,我們見留守看車的人不多,便把他們統統殺了,換了衣服,把他們丟進山谷裡頭去。”他轉頭向我,像是要安慰我一般笑了:“娘娘別怕,大汗一定會來救您的。”
我心中突然鬆快了,像是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終於見到了父母一樣,恨不得大哭一場。我這一天擔驚受怕悲悲慼慼,想到往後日日如此只覺得生不如死,怕得都不知道怕了,現下才知道羽瞻在這樣的絕境裡仍有安排,怎不心緒激動?
臨薊王府
“現在能夠逃脫嗎?”我在極度的興奮中脫口問出這話,那車伕卻用極不解的眼光看了我一眼:“小的並不瞭解這裡,但是如果娘娘覺得憑藉自己的力量逃不掉,還要靠大汗幫助的話,最好去臨薊城裡。”
他的話像一根冰冷的針,刺入我幾乎沸騰的逃脫願望中,便足以讓那熱望冷卻乾枯。
“為什麼?”
“大汗知道這人劫持娘娘的話一定會去臨薊城或者其他方便看守的地方,所以會提前在那裡佈置。如果娘娘您窩在深山中,便是神仙也找不到的地方……那就指望不上大汗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這人說得確實有理,可我怎麼能甘心就這麼去當被軟禁的囚徒?
只這麼幾句話之間,丁勳計程車兵又高呼著“保護長公主”衝了過來,再次將我們團團圍住。原來方才惡狼只追著他們咬,卻並未跟著馬車而來,他們將狼群趕走,自然是空出手找我們了。
這卻是怎麼一回事?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當年羽瞻和諾延部眾貴人行獵之時——也是不該有餓狼出現的季節,也是瘋狂得甚至不避火的狼群,也是空過什麼人不襲擊的“天命”。
那時羽瞻的身上塗了毒藥,難道這次是我們的馬上車上也塗了毒藥麼,那為什麼要這麼做,肯定這不是丁勳的授意……
會不會是這些郜林人趁丁勳所部襲擊車隊時在他們的東西上撒了什麼會吸引狼群的東西,然後將我們的車馬都塗毒,藉以製造混亂傳遞訊息呢?
若這次是有如此的原因,那麼當年的狼群襲擊事件到底是誰一手策劃的,就已經不必再問了吧。
“娘娘快回車裡去,否則……”那車伕話未說完,我便縮回車中,合上車門。
他開始拼命吆喝馬,要將馬拽回大道上去,還好這幅架勢打消了追過來計程車兵的疑心。我將羽瞻那信取出,趁人不備,將它揉成一團,推開車窗,使上全力丟進了蒼茫的雨幕中。我不知丁勳識不識郜林文字,因而還是丟得更遠些,讓它完全不可能被撿回來才好。
事已至此,暫時是無法可想了,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雨收住的時候,已經快到破曉時分了。雖在車中,寒意仍是森森滲入。我以羽瞻的大氅包著珠嵐,自己又凍得顫成一團,見茨兒也在打抖,便叫她靠過來,我們依在一起,好歹暖和些。
也許是因為太陽昇起來了,也許是因為我們已經在下山的道路上,車裡終於暖和了一些。珠嵐打了個呵欠醒來,掙扎著爬出我用她父親的衣服為她包出的襁褓,看起來已經完全恢復精神了。
茨兒將車窗開啟,便有一道清亮的陽光透過薄薄紗簾映進來。我頓感溫暖明快,似乎昨日的被劫、珠嵐的急病、暴雨、顛簸和狼群都是一場幻夢。
只是,這受盡折磨的夢,到現在還是醒不了的。
——更大的困苦,還在後頭。沒有遭受戰亂的繁華臨薊城,會成為一個漂亮的籠子,將我關在裡頭。
當日中午,臨薊城終於到了。
在出發之前,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會以這樣的心情和狀態入城。從昨日早餐畢後我水米未進,從來沒嘗過的“飢餓”的滋味在聞到街市上傳來的食物香氣時被格外放大,珠嵐又開始哭,口口聲聲叫著她餓。
我突然想起一個問題:臨薊道的百姓,是更忠於我呢,還是更忠於丁勳?如果我在大街上求救,他們會為了救我而和軍隊衝突嗎?
我決定賭一下——我永遠都會懷有搏一次的勇氣,再說,便是我賭輸了,丁勳也不敢把我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