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鞏和校長熟悉,頭幾天又掛電話又發簡訊,校長始終沒回音。事情一忙就忘了這件事。想想老婆言之有理,兒子領先起跑是耽擱不得的大事,趕緊找校長。他馬上撥校長手機,聽到溫馨提示:“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正忙,請稍後再撥。”他圍著辦公桌轉了六圈,接連聽了三聲“對不起”。校長手機熱得發燙,估計通話的都是比他厲害的頭頭腦腦。他拍腦門想,要找個大官通融一下,求誰呢?一下想起溫副縣,溫副縣面子比他大,校長應該賞臉。撥了三遍溫副縣手機,都是“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正忙,請您稍後再撥”。他還要按鍵,手忽然停在半空。不能再撥了,宋村土地糾紛弄得亂七八糟,溫副縣正鬧心,這會兒再求他辦事,保不齊又挨一頓批。算了吧,別打不著狐狸惹一身臊。
門又啪啪響。小琴說:“武鄉長——”
“啥事呀?”武鞏找到了出氣筒,拉開門氣咻咻地問:“火上房啦!”
小琴一腳門裡一腳門外愣在那兒,無辜地眨著好看的杏眼。印象中這是武鞏頭回對她發火,她一時適應不過來,委屈加賭氣地扭過身。
“有話說,”武鞏剎不住車,對著小琴背影說,“有屁放!”
“你——”小琴轉過身要發作,一看武鞏豬肝似的臉她立馬忍下了。身為辦公室主任,隨便對鄉長耍態度有沒大沒小之嫌,問題是她聽見武鞏與葉榕通話就彆扭,心口堵得慌。“溫副縣找你找瘋了,”她委屈地看他,“電話你不接。溫副縣差點罵我。”
“主任幹啥吃的,不會替我搪塞?簡直白吃飽!”武鞏繼續撒火,“我在宋村你不知道?農民圍著我雞一嘴鴨一嘴亂吵吵,能聽見手機響?”
小琴低下頭,閉上嘴不吭聲。
“哎,”武鞏和緩下來,“溫副縣電話啥事?”
一提電話小琴又生妒意。眼前浮現武鞏接葉榕電話的情形,揚起臉故意甩個腔,“有屁,你對她放!”管武鞏知道不知道是他還是她,說完要走。
“回來!”武鞏喊了一嗓子,小琴立馬乖乖站在門口。“啥時候學會使性子啦?”武鞏抱歉,“我剛才沒攏住火,對不起。”
“你是鄉長,發火就發火唄。”小琴佯裝嗔怪,然後就抿嘴笑了。“我能咋樣?”其實她已經膽怯了,暗自埋怨自己糊塗,這節骨眼還惹武鞏著急上火。劉書記到市委黨校後備幹部班培訓,武鞏主持全鄉工作,大事小情像亂麻纏身,給誰誰都煩。她之所以跟他頂嘴,說到家還是骨子裡與葉榕較勁,你男人累得眼睛整天掛著血絲,你還拿這事那事纏他,不知道心疼人的女人簡直無法理喻。她心裡這麼想,嘴上卻沒法說出來。人家兩口子的事兒與你何干?純粹鹹吃蘿蔔淡操心。還是應付當下要緊。她對武鞏指桌上的手機,說:“快給溫副縣回電話。”
這時的手機像手雷,武鞏幾次伸手又縮回來。他想起溫副縣就腦瓜仁痛。因為宋村土地糾紛遲遲不能平息,抓信訪的溫副縣經常把他叫到縣裡沒頭沒臉訓斥一通。他就像個誰都可以踢上一腳的土豆,整天遍體鱗傷地在縣鄉村三地來回骨碌,忙得屁滾尿流。他就怕接溫副縣電話,準沒好事。
“快回吧,”小琴把手機放到武鞏手上,愛憐地看他。“溫副縣準急了。”
3 上訪與龐大光
這讓武鞏對小琴頓生幾分歉意。小琴是村長龐大光小姨子,大專畢業找不到工作,姐夫求武鞏給小姨子謀個差事。武鞏當時是分管計劃生育副鄉長,先讓小琴過來協勤。這漂亮丫頭了不得,無論走村串戶搞突擊,鑽青紗帳抓孕婦,上房揭瓦,進屋搬傢俱,別管多難纏的活兒她都不怵頭,難得的一把好手。武鞏當鄉長後,調小琴任政辦主任。私下裡當然有微詞:閒著公務員用協勤,名不正言不順。他力排眾議,人才就得用。
“回電話呀。”小琴催武鞏。
武鞏手心裡轉手機,眼睛盯著小琴看,心想反正也沒什麼好事,電話可以先放放。他針對自己剛才的粗暴繼續為小琴鳴不平,因為協勤身份,她沒黑沒白忙上忙下每月工資才五百塊,對她耍態度於情於理講不通,他想再道一次歉,小琴被他看得難為情地側過身,接了一後背的陽光,纖細的上身被杏黃T恤衫緊緊包裹,文胸的勒痕隨著呼吸肆無忌憚地突兀和糾結,這讓他眼神一下迷離了。葉榕也有一件杏黃T恤,鬼魅的身材絲毫不輸小琴。往常他週末回家,來不及品嚐葉榕備下的簡單酒菜,只看一眼她杏黃T恤突兀出的文胸勒痕,即刻四海翻騰雲水怒,而葉榕所有的抱怨也都在五洲震盪風雷激中煙消雲散。大概一年前吧,他週末回家沒有了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