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婦閒談,姑不必論。
且說老農將七竅夫婦竭力供奉,又複數月。他日遇珠蓮於別室,笑謂之曰:“夫人玉貌嬌姿,今吾見之,魂飛天外。其所以礙目者,惟大人而已。爾若肯充吾下陳,吾持利刃將大人誅卻,厝於深山,此地荒涼,誰能知得?大人誅後,夫人與吾匹配,終身不嫌。老妻留之以為姊妹,如其嫌也,吾則一併誅之。愚言如斯,夫人以為何若?”珠蓮曰:“人各有配,爾妻尚在,何得又起外心?”老農曰:“夫人容顏高過拙荊多矣。
日夕相見,心思擾亂,坐臥不寧。每夜形諸夢魂,恨未與夫人共枕而眠耳。“珠蓮怒曰:”爾真俗子村夫,不知厲害。奪人妻以傷人命,上天豈能容之?“老農曰:”夫人細思,如從吾言,自不少爾衣食;設或不允,吾暗戮大人於內室,使爾無依無靠,即是沖天之鳥,亦難脫吾牢籠。“所言至斯,悻悻然去。
珠蓮回在房中,目帶淚痕,默然而坐。七竅詢曰:“夫人何往許久乃歸?”珠蓮曰:“吾登廁後,即便歸室,何遽去久乎?”七竅曰:“爾目帶著淚痕,所為何事?”珠蓮曰:“想今日悽楚,轉計當年榮耀,烏得不心傷耶?”七竅曰:“吾觀老農為人奸猾,夫人所遇,如有不合,須明告我,以好設策。
爾若隱忍,恐誤夫婦性命,那時悔之已晚。“珠蓮聞此,泣而言曰:”丈夫須要謹防,不然,必斃於老農之手!“七竅曰:”如何?“珠蓮遂將老農所言,一一詳述。七竅駭,啞然半晌。
久之,執珠蓮手而問曰:“爾願從老農否?”珠蓮曰:“吾系千金之體,焉肯配及犬子哉!”七竅曰:“如其老農倏動殺心,爾又何以處此?”珠蓮曰:“惟有一死,以隨君身。”七竅曰:“吾夫婦不知造何罪愆,方出狼窩,又入虎口。早知如此千磨百難,不應當日博取功名矣。”言談竟夜,未能合眸。
次日,老農命蚌母請七竅夫婦來至中堂,曰:“吾家耕種為業,無多粟米以養閒人。大人、夫人作何主意?”七竅曰:“吾夫婦願另行他所焉。”老農曰:“大人慾行,可留下夫人與吾作一小星,為生子計。”七竅火從心發,指老農而詈曰:“爾恃爾地荒涼,不畏王法耶?”老農聞詈大怒,手持利刀,直扭七竅而欲刺之。珠蓮見刺七竅,跪地泣曰:“吾夫言語誤觸,望其恕饒。”老農曰:“爾能配吾,吾即饒爾丈夫。”其時蚌母在側,亦勸珠蓮曰:“事勢如此,宜應允之。”珠蓮曰:“爾不另思良策救吾夫婦,反勸吾失真下賤,是誠何心?”蚌母亦怒曰:“因爾夫婦在茲,吾受吾夫無限呵斥。爾不允彼為配,吾日子又如何過乎?”珠蓮曰:“吾寧死於老農手中,斷不棄秦而從楚也!”老農謂蚌母曰:“爾可持鞭擊之。”蚌母如命,力鞭珠蓮數十。珠蓮泣曰:“常日待爾恩頗不薄,爾何忘卻,不思一報耶?”蚌母曰:“爾夫婦來吾家內,飲食供奉,將近一載,大恩已報矣。各欲安閒過日,誰顧得誰?”珠蓮曰:“爾欲安閒過日,忍置吾夫婦於死地乎?”老農曰:“念伊遠來,再為寬耍如其七竅能捨珠蓮,釋之不刺;否則,先刺七竅,而佔娶之。大路兩條,任其自擇。”蚌母曰:“吾夫開恩與爾,爾夫婦若欲保全性命,須速籌商。”言已,老農釋了七竅,與蚌母攜手而入。
七竅、珠蓮亦入室中,抱頭大哭。時逢老農弟媳聞得夫婦哭聲,入室詢故。珠蓮且泣且訴,細告所以。老農弟媳曰:“如是,吾開後戶,放爾夫婦遠處逃生。”夫婦聞之,轉悲為喜,忙隨老農弟媳,從後門而出。東奔西竄,來至一嶺。嶺上有一小小茅亭,夫婦二人遂住於是。
三緘暗思:“吾化毒龍等以絕七竅夫婦所恃之人,而今誘到通天嶺中,挫辱業已受荊且又匯入繡雲閣,一睹仙子榮耀,榮辱相逼,習道心念自然堅穩,庶不至生吞活剝之費力為更多也。”計議已定,化為白髮老道,古貌古須,手扶竹筇,直到茅亭。見七竅夫婦而詢曰:“爾二人夫婦耶?”七竅曰:“然。”老道曰:“爾來此間,所謂何事?”七竅淚流滿面,將三緘來衙,與蚌母、蝦精攜彼夫婦逃走出外,後遇老嫗多端磨折,並毒龍等反生戕害事,詳細言之。老道笑曰:“人情反覆,波瀾頻生;功名富貴,不得常存;不如修道,逐我天真;功行圓滿,作個仙人。無拘無束,無恐無驚;逍遙快樂,駕霧乘雲。爾夫爾婦,休戀紅塵;習吾大道,以樂長生。”夫婦聞此,不勝欣喜,遂拜老道為師。老道曰:“爾夫婦未得道中底蘊,不能斷及煙火。吾且呼點飲食,與爾餐之。”言畢,以手一指,霎時空際墜下十數童兒,奉盤奉盂,放於亭內石臺之上。珍饈異饌,樣樣俱齊。夫婦拜了師恩,然後共食。食已,老道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