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暖閣內。
周禮親手寫了滿滿一頁的紙,小心吹乾筆墨:“成了,日常要注意的事項都在上頭了,首輔讓御膳房和貼身的奴才多看幾遍記下就好。”
傅予湛接過來,由上到下仔細看了一遍,點點頭,折成三道貼身收在袖袋中。
周禮背起手邊的藥箱,躬身行了一禮:“如此,下官就告辭了。這段時日多有叨擾了。”
“無礙。”
退到殿門口,周禮搭在門上的手一頓,還是回過頭來:“陛下自小身子骨孱弱,是受不住這種毒的,往後半年都要小心調理。你若不是真心要她的命,還是用些溫和些的方子。”
無人應答。
周禮笑,也是,下毒哪有嫌毒性過烈的,自是越猛越好。這次祁歡僥倖躲過一劫,下次哪有這好運。
他嘆一口氣推門出去。
身後傅予湛低頭看著手中奏疏,目光沉了沉。
————
又躺了兩天,祁歡終於又活蹦亂跳了。可是沒蹦噠兩日,就被傅予湛拎進了御書房。
面前整整一摞的奏摺。
祁歡沉默兩秒,提著裙襬一點一點往後退。
傅予湛拿出那把無所不在的戒尺,啪嗒往桌上一擱,淡淡看過來。
祁歡:“……”
她恨!
蔫了吧唧在桌前坐下,死魚眼往一小臂高的桌案上掃過,視死如歸地抄起一支紅硃砂:“來吧。”
不就是一個“已閱”麼,誰還不會寫似的。
見她這般架勢,傅予湛倒沒說什麼,從案頭拿了幾本摺子遞過去。
前邊的幾份倒是簡單,不外乎溜鬚拍馬讚頌新帝的。
祁歡隨便掃了兩眼,手中狼毫翻飛,瀟瀟灑灑兩個大字。
寫完還慢悠悠吹了吹墨水,面有得色地往傅予湛面前甩了甩。
傅予湛平靜地接過來,另抽了一本給她。
是御史臺上的摺子,彈劾的是祝侯爺家的小公子,祝知年。
祁歡噫了一聲。
傅予湛眸光撩過來:“陛下認得?”
可不認得嘛。
四年前,兩人還曾有過一紙荒唐的婚約。
……
彼時豐樂公主還沒遠嫁,正是纏傅予湛最緊的時候,成日往宮外的太傅府去。
奈何郎心似鐵,回回碰壁。
祁歡非常不幸地便成了這位公主的洩憤靶子,日子過得異常艱辛。她甚至動過把傅予湛打暈灌藥塞進豐樂寢宮的念頭。
計劃還不及實施,傅予湛就拒婚了。
這個節骨眼上,祝侯爺御前為幼子求娶豐樂。豐樂自然是不願意的。
中間幾番波折,竟是定下了祁歡。
……
往事一經回首,多少有些不堪深思的細節。
祁歡摸摸脖子,含糊道:“見過幾次。”
說罷不再看他,埋頭讀摺子。
一行行,祁歡的眉頭緊緊皺起來,氣得咬牙切齒。
摺子上聲淚俱下控訴祝侯爺家的小公子,囂張跋扈吃喝嫖賭,強搶民女給告進去兩次,地牢門鎖還沒關上,後腳祝侯爺穿著官服就來領人了。
這回更甚,狎玩民女鬧出好幾條人命來,民眾血書不下百人,侯爺輕描淡寫就壓了下來。
摺子最後,御史臺大人剛正不阿地抨擊這一家腐敗的名門望族,強烈請命肅清朝綱。
傅予湛在一旁,輕描淡寫問:“陛下覺得,此事應當如何處置?”
祁歡冷哼一聲:“祝知年這個小禽獸草菅人命殘害婦孺,自然要一命換一命。至於他那個侯爺爹爹也不是個好東西,自以為權勢通天,徇私枉法的勾當可是熟練了,我看就該罷了他的官,當眾遊街。”
聽罷,傅予湛只是搖了搖頭。
“陛下可知道,祝麟安的爵位是如何得來的?”
祁歡直覺他要說些不愛聽的話:“不想知道!”
傅予湛繼續:“當年仁和帝執政時,汴京曾爆發一場瘟疫。彼時祝家的當家人還只是翰林院一個小小的學士,兀自請命去往疫病村,憑著祖上留下的一個方子制止了這場天災。仁和帝感其德行,留了個世襲爵位於祝家。”
祁歡哼了聲:“那又如何,陳芝麻爛穀子的功德,難道能用一輩子嗎?”
“自然不能。可那祝家得了爵位後青雲直上,曾出過兩任相爺,三位駙馬,早與皇室綁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