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公?聽了這稱呼,太夫人笑得直岔氣兒,半晌才平復如常,故作隨意地道:“等孩子滿月起了名,便能上族譜了……屆時連鸞卿的名字一併寫上去罷。”語畢,她不給出岫任何開口的機會,立刻蹙眉擺手:“快走快走,說得我口乾舌燥,一會兒還要去禮佛唸經!”
出岫心中想笑,面上又不敢表露得太過明顯,只得強忍著俯身行禮:“媳婦告退。”
太夫人目送出岫離去之後,才緩緩舒展眉頭,重新換上哀慼的神色。她一生禮佛而不信佛,但這一次,是真真正正要為故人誠心祭悼一次了!
“若非當年我心生算計,你早已嫁入雲氏了。”太夫人對著虛空自言自語,又似隔空對葉太后說話:“倘若是你嫁入雲氏,換我嫁給統盛帝,結局又會如何呢?”
太夫人的這一問,註定無人應答,唯有上蒼知曉——
若是葉瑩菲嫁入雲氏,也許雲氏並沒有如今的財富與名望,但至少夫貴子孝,兒孫繞膝;
若是謝描丹嫁入南熙皇室,必將扶持親生兒子當上皇帝,絕不會被養子步步逼迫,落得殞命收場……
可世事就是如此玄妙,如此弄人,如同一場永不會落幕的摺子戲。有些角色一旦互換,將會演出另一番結局罷!
太夫人越想越是感慨萬千,最後露出無力地哂笑,起身往佛堂走去……
榮錦堂外。
出岫從太夫人屋裡出來,剛走到垂花拱門處,便瞧見雲逢站在外頭似在等人。
“雲管家有事請見太夫人?”出岫問道。
雲逢循聲一看,見是出岫,便連忙迎上去:“不,我是在等您……赫連氏的當家人來了,已在外院等候您多時。”
赫連氏的當家人?可不就是赫連齊麼?出岫下意識地想要避見:“你去將他打發了,推說我身子不適。”
“我說了。”雲逢如實回道:“您剛進榮錦堂不久,他就來了,說什麼非要見您一面,也不肯對別人吐露來意。”
“他不是不肯吐露,是沒臉吐露。”出岫沉下臉色冷冷道:“無非是為了明瓔。”
雲逢早已知道出岫在嵐山寺失蹤的始末,更清楚幕後主使是誰,便回道:“我猜他也是為了此事而來。如今那惡婦被關在房州大牢裡,聽說即將擇期問刑。”
聽聞此言,出岫沉吟片刻,問道:“你可知明瓔都受了什麼刑罰?”
雲逢搖了搖頭:“我只聽說誠王吩咐州衙‘不得輕饒’,其它一概不知……不過房州大牢刑罰之酷慘不忍睹,想必那惡婦沒少受罪。”
“沒少受罪麼?”出岫想起明瓔的惡毒心思,還有自己險些溺死在水裡,心頭仍舊不能釋懷。她想了想,對雲逢道:“帶我去外院見赫連大人。”
雲逢有些意外:“夫人……”
“你不必多說,我自有分寸。”出岫沉聲回道,面無表情往外院走去。剛跨入待客廳,赫連齊立刻從座上起身,低聲禮道:“在下赫連齊,見過出岫夫人。”
出岫長袖輕擺,徑直坐到主位之上,得體而又坦然地笑問:“不知赫連大人光臨敝府,有何指教?”
赫連齊自然知道自己不受歡迎,卻還是忍不住來了雲府。可他到底是為了明瓔,還是為了找個適當的藉口,就連他自己也有些迷惑。
赫連齊抬目看向主位之上的出岫,見她依舊傾國傾城,可這份美貌卻如難得一見的醇酒,沉澱經年越發香醇甘美,不僅沒在時光荏苒中有所褪卻,反而愈加濃烈芬芳。
當年的晗初,是一顰一笑姿色傾城;而如今的出岫夫人,是舉手投足絕世動人。
事隔經年,每每再見到這個女子,赫連齊都難以遏制心中的思念之意。當年的歡情有多麼銷魂,如今的痛苦便有多麼煎熬。那種感覺猶如慢性劇毒,一點一滴噬入骨髓之中,最後已令他無藥可醫。
赫連齊張了張口,原本想替明瓔求情,可打好的腹稿忽然卡在咽喉之中,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出岫等了半晌,見對方的神情猶疑不定,也不多給他顏面,垂眸輕道:“既然赫連大人沒事兒,妾身不送。”
說著她便欲起身出去,正打算開口讓雲逢送客,此時赫連齊終於開了口,亟亟回道:“夫人且慢,在下有事相求。”
出岫盈盈回身,伸手請道:“大人不妨有話直說。”
赫連齊內心掙扎萬分,良久才勉強吐露:“在下是為了內子前來。”他刻意去觀察出岫的神情,以期看到她的不悅亦或吃醋,但他失望了,出岫依然是面無表情,只帶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