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線飛行的民航客機應受保護,任何交戰雙方都不得對其發動非人道襲擊。但是戰爭是一種非常時期的非常行為,日本民族正是因為不大願意墨守成規所以才熱愛戰爭。奧田大佐一看見中國飛機那修長的銀白色機身就感到蠢蠢欲動,心裡躁動著一種焦渴難耐的殺人慾望,這就好比強姦犯在暗夜中嗅到女人的氣息而不能自已一樣。我們很難說奧田大佐只是一個殘暴的殺人魔王,因為人類的任何創造包括戰爭都需要激情。激情是一種可貴的品質,當人類充滿激情的時候便很難保證不失去理智。〃中華民族被迫發出最後的吼聲〃,吼聲不也是一種無可奈何的激情麼?我們有理由相信作為侵略者一方的日本軍人,他們對於戰爭和擴張所抱有的激情遠甚於被侵略一方。同樣的道理在於,你如果不想被狼吃掉,你最好變成一條狼。一九七九年中國出兵教訓越南人就是一個不大成功的證明。
當一九三七年九月的奧田大佐眼睜睜看著一架中國民航飛機在他面前大搖大擺飛行而不受懲罰時,他的心裡就充斥著一種類似失職的恥辱感。此時飛行員的戰爭激情還在洶湧,理性尚未恢復,戰爭的血腥氣息還使他們大腦無比亢奮,他們的眼睛裡還晃動著炸彈爆炸的煙霧和機關炮猛烈射擊的火光。對瘋狂的日本軍人來說,戰爭就是法律,一切國際公約對他們無效。於是奧田大佐斷然決定攻擊客機。他親自駕機開火,第一串炮彈就斜斜地切斷這架美國製造的波音飛機的翅膀。半分鐘後,準確的機關炮彈又打掉客機半隻尾翼,把客艙炸開兩個大洞。日本人原本指望看著中國客機在空中痛苦地打著旋,拖著長長的黑煙墜地變成一堆廢鐵,不料這架客機並沒有因此起火爆炸或者粉身碎骨,它居然跌跌撞撞地迫降在一片河灘上倖免於難。客機迫降成功惹得奧田大佐更加怒火中燒。
日本民族一個最大的優點就是自卑,他們動不動就說:請你去死吧,拜託啦!彷彿讓你去死是種莫大的榮譽一樣。現在中國客機竟然不想去死,這個事實就讓奧田大佐們感到很受侮辱,自尊心受到很大傷害,於是日本飛機一齊動手,協助大佐把那些企圖鑽出機艙逃命的中國乘客打得血肉橫飛,客機炸得粉身碎骨才罷休。確鑿資料表明,整個戰爭期間日本飛機都沒有停止過襲擊中國民航班機,〃桂林號事件〃只是這類殘暴罪行的一個小小開頭。
奧田大佐的戰爭生涯一直延續到兩年後的一九三九年十一月,他率領第十三航空隊轟炸成都時終於被擊斃。那個要他命的中國人是個名叫段文鬱的年僅二十二歲的國民黨飛行員,他駕駛一架受傷的蘇制戰鬥機在四川中江縣上空撞向日本轟炸機並與它同歸於盡。日本華北派遣軍航空戰隊也奉命轉進機場。
當三十架排出整齊隊形的機群在另一個與奧田齊名的〃四大天王〃、號稱〃戰鬥機之王”的日本王牌飛行員三輪寬少佐率領下向南飛行途經山西上空時,突然遭遇中國空軍七架戰鬥機截擊。
雙方立刻搶佔有利高度展開激戰。
三輪寬,陸軍航空兵少佐,出身日本北方一個軍人世家,他從小的理想就是當一名光榮的帝國軍官。尚武精神在日本是一種古老的美德,流浪武士是本世紀初許多日本青少年心目中的英雄,因此少年三輪寬理所當然地考入陸軍士官學校,後來又畢業於陸軍航空學校第十期,成為一名優秀的見習飛行員。從性格上講,青年三輪寬決不是一個生性殘暴和冷酷無情的人,恰恰相反,他富於同情心,樂意助人,對西方的人文科學也有較多瞭解。他喜歡讀書,聰明好學,讀過黑格爾、達爾文、尼采以及亞里士多德和莎士比亞的著作,但是他更是一個在日本傳統文化哺育下成長的大和民族的子孫。他熱愛日本,渴望日本強大,信奉強權政治的理論,因此他宣誓效忠天皇,擁護日本對亞洲的擴張政策。為了實現做個空中英雄的理想,三輪寬刻苦鑽研空戰技能,在日本軍部定期舉行的空戰技術大賽中多次奪魁,被評為全日本最優秀的因名飛行員之一,稱〃四大天王〃。〃九·一八事變〃之後,他的飛機在中國上空果然所向無敵,很快成為名副其實的空戰王牌飛行員。但是空戰技術高超的三輪寬少佐私下並不贊成任意屠殺平民,反對轟炸與戰爭無關的民用目標。因為在少佐看來,戰爭的目的只是摧毀敵國的戰爭機器,而不是消滅老百姓,這種樸素的戰爭思想裡就或多或少滲透進了一些西方人文主義的精神因素。但是戰爭機器一旦開動,個人意志即被淹沒。
〃七·七事變〃爆發,三輪寬所在的關東軍飛行集團奉命轉進華北作戰,僅僅兩個月,日軍以其強大的空中和地面優勢擊潰中國守軍的頑強抵抗,進佔保定、石家莊以及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