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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辦法不疼他。皮娃子不能像別的孩子那樣上學唸書,長大了也不會謀生。自己必須替他掙下一份像樣的家業來,最好為他討得一房媳婦。不然的話,他怎麼活下去呢?自己老不中用的時候,又有誰來照顧他呢?一想到自己死了以後,皮娃子要一個人孤零零地活在世界上,不是餓死便是凍死,米香就感到心痛欲絕。她想,若是不把皮娃子的一生安置好,自己怕是死也不會瞑目的。

可是,哪家的姑娘肯嫁給一個傻子做媳婦哩?除非自己像米夏那樣,擁有萬貫家私。想到兒子漫長而又悽惶無助的一生,米香便覺得,一切的苦自己都吃得,所有的罪自己也都受得。只要能夠為兒子弄到一大筆財產,使兒子將來的生活有個依靠和著落。

日子一天一天地往下挨著。大半年過去了,米香所期待的事情卻還是遲遲地不肯發生,甚至連一點跡象都沒有。王駝子每天該上班的時候就走了,該下班的時候安然無恙地就回來了,差不多像鐘錶一樣準時。這讓米香既著急,又失望。她想不明白:為什麼王駝子做工的瓦房溝煤礦這麼久都不出事故。她沒有多少文化,但卻每天都看電視新聞。一看到有關礦難事故的報道,她便興奮得渾身打顫,連氣兒都喘不勻乎了。她發現,全國各地的礦難事故差不多隔三差五就會發生,每一次礦難都要或多或少地死掉一些男人。有時候是三個五個,有時候是十個八個,有時候一死就是幾十上百個。人死如燈滅,好比滾水潑糖雪。親人們不管怎麼哭、怎麼鬧,死去的人終歸不會再復活了。他們哭來鬧去,也無非是想多得幾個賠命錢而已。拿到了錢,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忘了那死去的人,該怎麼過還怎麼過。

第一章 米香(5)

米香原本對煤礦的事情一無所知,現在卻瞭解了很多。她知道,煤礦上的事故是各種各樣的:有時候是塌方,有時候是透水,有時候是瓦斯爆炸,還有的時候是一些說不來名堂的事故。這些事故隱患就像藏在窯底的怪獸,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出其不意地鑽出來,吞沒掉一些人的性命。可是,王駝子所在的瓦房溝煤礦卻好端端的,一點事情都沒有。

米香一邊焦急地等待著,一邊安慰自己說:久打河邊過,不能不溼腳。淹死的都是會水的,摔死的都是爬高的。她不相信王駝子會永遠吉星高照。在她的家鄉有一種迷信的說法:女人的經血是最不吉利的東西,誰沾上了都要倒黴。誰若是跟哪家結了仇怨,便偷偷地把沾了女人經血的衛生紙埋在那家的地界裡,那家裡就或遲或早一定要倒黴了。米香相信這種做法是靈驗的。她偷偷地包了一條自己用過的衛生巾,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摸黑來到駝子做工的煤礦上,把那東西悄悄地埋在了煤堆裡。

做過了這件事情以後,米香的心裡有好一陣子無法安寧。每一天駝子要去煤礦上班的時候她就想:這個彎腰駝背的醜男人可能不會再回來了吧?想想看,一個人,鑽到地下百多米深的黑洞裡去挖煤,要送命還不是一時三刻的事情?想到駝子要去見閻羅王,米香的心裡就會禁不住一陣發抖。不知道是什麼感覺、什麼滋味。

不過,就像一陣風掠過一樣,她很快就定了心、穩了神。並安慰自己說:生死由命,富貴在天。為什麼皮娃子天生就是傻子?為什麼自己的男人會離開自己?為什麼米夏會過上好日子?為什麼王駝子生來會是駝子?為什麼自己偏偏找了王駝子來嫁死而不是別的男人?這些全是天意。天意不可違。駝子若是死在礦井下,那一定是他命該如此,跟自己無干的。自己不拿他的賠命錢,他也照樣要死的。這樣想著,米香的心就平靜了許多,那種罪惡感也減輕了許多。不過,駝子要去上班時,她還是燒了好吃的飯菜侍候他,並勸駝子多吃。

她嘴裡說著:多吃些,多吃些。吃飽了力氣足。心裡想的卻是:吃了這一回,還不知有沒有下一回哩。多吃一口是一口吧。在她的眼裡,駝子差不多已經是個死鬼了。夜裡上了床,她甚至不願意挨他,也不敢挨他。駝子要跟她行夫妻之事,她總是想方設法地敷衍、推諉。有時候說身體不舒服,有時候說心情不好。駝子呢,也不敢違拗她。依著順著還怕她不高興哩,哪裡還敢違逆?回到家裡,有女人的說話聲,有孩子的笑鬧聲,還有熱飯熱菜,對駝子來說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於是,老老實實地躺在女人的身邊睡著了,還做夢都在笑呢。

駝子睡著了,米香卻還醒著。許是心裡藏著事的緣故吧,自從嫁給了這個彎腰駝背的醜男人以後,米香就落下了一個失眠的毛病,半宿半宿地睡不著。睡不著便胡思亂想。不過,想得最多的還是駝子的死。在她的假想中,駝子已經死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