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濤剛剛赴任,一切毫無頭緒,聞言頻頻點頭,而張睿則來了快一年,他雖然紈絝,倒也不是什麼草包之人,說道:“杭州富庶,按理說不愁清淤修堤的款項,但本地稅賦甚重,這幾年,為了催繳商稅,官府和富戶之間,關係鬧得很緊張,倒是難辦。”
“恐怕不是難辦,是毫無辦法吧。”
張灝面含深意的說道,這杭州城,雖然沒有京城那樣世家遍地,但書香門第比比皆是,而整個浙江,秀才以上的讀書人無數,加上豪門蜂擁而至強佔田地,不用繳納賦稅的人家之多,幾乎已經到了令人瞠目結舌的地步,如此一來,佔了天下將近三分之一的稅賦,就全都壓在了老百姓身上。
而太祖朝時,因為宿怨,朱元璋一直對杭州附近採取重稅,雖說近年來已經多次減免本地錢糧,但畢竟是首屈一指的富饒之地,今後隨著即將遷都北京,糧路漫長,損耗之多全都算在百姓頭上,更會使得南方百姓不堪重負。
轉身遙望著錢塘江方向,張灝不禁慶幸此時沒有倭寇過來,要不然,百姓就更得遭殃了。
“修書向朝廷建言吧,問問眾位大人的意見,大家不用繳納田稅,那都是陛下的恩典,但商稅總該繳納吧?”
“哼這商稅扯皮了多少年?恐怕無用。”張睿事不關己的嘲笑。
張灝無語,如今採取的都是宋朝時的規矩,到處設定路卡,經過的車隊船隊都得有一份執照,一路上繳納商稅,總算是有了一點效果,但是對於真正的豪門來說,依然毫無辦法。
只是採取種種改革之舉,實在不是容易事,張灝自問沒這個能力,而以他的勳貴身份,當個閣臣無異於痴人做夢,更別說施加影響力了,稍微妄動,恐怕就會遭到帝王猜忌。
看來只能徐徐圖之,希望能有效果吧,張灝搖頭嘆息,自己要是敢在杭州得罪讀書人,恐怕立時就會深深得罪全天下的讀書人,而不管你的目的多麼為國為民,恐怕這一輩子都永無寧日了,早晚會被汙衊成千夫所指的千古罪人,估計一個明初最大奸臣的帽子,那絕對是跑不了的,這就是文人最可怕的地方。
張灝不禁有些心灰意冷,他自問本就不是什麼天縱英才,也不想做什麼驚天偉業,心裡除了知道些粗淺的知識以外,連具體的步驟細節都不清楚,甚至連這時代的官位都搞不明白,很多事上甚至連張睿都不如,更別說天底下那麼多的讀書人了。
那官紳一體納糧等改革措施,張灝從不敢說與人聽,其實這時代難道就沒有明白人?哪是沒有,根本是明知也不去理會,而原本寄託一絲希望的朱高熾和朱瞻基,卻都不是有大魄力之人,至於朱棣倒是最佳人選,可惜,就是打死張灝,他也不敢和永樂帝王交底,實在是自家身份太敏感了。
三人說著閒話,一邊走走停停,嚴海龍帶著一干親隨跟在後面,等走至西湖最有名的斷橋殘雪附近,望著橋下淺淺的湖水,木橋上的斑駁殘痕,周文濤苦笑道:“這已經是多次修繕的結果了,原來的木橋早已坍塌了。”
“破而後立。”張灝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相比其他人一身大汗,他卻是清清爽爽,但此刻內心之鬱悶,比之三伏天更令人沉悶。
“破而後立?”周文濤和張睿一頭霧水,看著低頭嘆息的張灝,張睿神色關切的問道:“這一會兒就見你一臉難過,還有何事會令你為難?”
“沒什麼。”強自笑笑,張灝轉過身去,朝後面招手,嚴海龍大步上前,問道:“二爺有何事吩咐?”
“命蔡永和西門榮軒,王太平,張繼開兄弟即刻趕來見我,命老苗一併過來相見。”
“是。”嚴海龍轉身離去,張灝回頭笑道:“今日出來久了,大家各自回去吧。”
猜出張灝心中有事,周文濤和張睿當下含笑告別,而張灝則順著長堤策馬出城,朝著南方而去。
張灝此刻已經暗下決定,毅然放棄假借他人之手,在朝堂之上進行改革的冒險舉動,也放棄了由自己費心籌劃,費力不討好的一些行為,而是轉而決定大力扶持堅船利炮,打通通往歐洲的海路,從那引進各方面的書籍和人才,在傳播到大明天下八方,一切就看明朝人自己的取捨,反正自己算是仁至義盡了。
至於後果如何,張灝管不了那麼多,此事好處顯而易見,那就是一切都與自己無關,也不用費心的與人明爭暗鬥,更不會因為妄動而連累全族老少。
杭州城內一片繁華,比之京城不逞多讓,街上行人人頭攢動,到處都是文人士子,商賈富戶。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整個杭州城風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