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尉遲尚漳抬眸看去,隱隱見一襲短小的金紅袍服由遠而至,後頭似乎還跟著一抹深緋的人影。
緊接著。
“陛下,陛下!這於制不合啊……”
宮人為難的嗓音鑽進尉遲尚漳耳中。他蹙眉,無聲看向秦鑑——大將軍也正一臉疑惑。
“陛下,真的不行……”
“朕意已決,你就不必再多嘴了。”
百官看著赤帝陛下快步往龍椅的方向走來,手上好像還拖著一個人。待走得近了,那人深緋錦衣上展開的大朵金牡丹也越發地耀人眼目。定睛看去,梨花雙釵與玉流蘇蕩在鬢側,繚亂寶華映著尚且朦朧的天光,一片閃爍搖曳。
“那是……昭儀?!”秦鑑脫口驚道。
尉遲採妝容精緻,袍服後逶迤的緋色裙裾帶來清冷暗香,蓮步輕移間,文武百官大半下巴墜地,目瞪口呆。
秦鑑這一聲喚可謂非同小可,堂中殿外頓時如開鍋一般沸騰起來:
“是那個昭儀?……”
“不錯,新冊封的昭儀……”
“後宮不預朝政,這女人怎麼……”
“這可是尉遲家的長千金哪……”
“哦,怪不得……”
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匯去尉遲尚漳身上。只見這位世家宗主面色如常,穩若泰山,既無倨傲之色,也無惶恐之態。
壽王置身一片議論聲中而目不斜視,只嘴角輕勾,面上始終掛著溫文爾雅的笑容。
天驕步上王座,引尉遲採在身側站下,位竟在尉遲尚漳之上。
這下,百官皆是倒抽一口涼氣,堂中的議論聲立時消失無蹤,只餘一片蠢蠢欲動的沉默。
秦鑑咳嗽一聲,驚得近旁的幾名武官連忙垂下腦袋。
天驕似是並未察覺到百官的異樣,擺開架勢款款落座。眾人一時無聲,獨尉遲尚漳領頭高呼起來:“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龍儀殿內外,群臣跪伏山呼萬歲,只見天驕緩緩抬手:“眾位平身。”
尉遲採隨眾人一同斂裾起身,正瞥見壽王無聲尋來的視線,遂不著痕跡地轉開眸子。
站在天驕身側,可將龍儀殿上下盡覽無餘,方才她與群臣一同高呼萬歲之時,只覺著周身莫名地發冷。
王者威儀如山,雖安然立於殿上,也仍能感到心底隱隱竄動的激流。
然而未等宮人開口宣令,便見殿外有一人自文官隊伍中出列,緩步向大殿上來。尉遲採深吸一口氣,挺胸抬頭,雙手交握於腰際,目光直視前方,名門閨秀的風采彰顯無疑。
“陛下,臣有話要說!”玉階盡頭,一名著玄青朝服的鶴髮老人再拜頓首。
天驕罕見地皺了眉:“馮子秋,你又有何事?”
尉遲採安靜地瞧著這老人,他雖在同天驕說話,可雙目卻是緊緊盯著自己的。
“陛下,”馮子秋沉聲道:“我赤國帝祚百年,歷代從無後宮干政之故事,縱是本朝也無例外。所以,老身懇請陛下將昭儀驅逐出朝堂,此處不是女人能染指的地方!”
尉遲尚漳沉默,秦鑑也沉默。馮子秋的眼中透來咄咄逼人的機鋒,直指殿上的尉遲採。
大殿內一片肅靜,半晌,只聽見左側傳來清淺笑聲,眾人悄悄看去,正是壽王。
“王爺可是有何見教麼?”馮子秋微微側首,老臉滿布陰沉。
“不敢當。”壽王負手笑道,“在下只是以為馮老這番話未免過激了些,在如此大庭廣眾之下申斥昭儀,這實在不太妥當啊。”
尉遲尚漳依舊不語,一雙鷹眸定定地瞧著馮子秋,似是在等他的下個說辭。
“王爺,後宮不預朝政,這是老祖宗自古便立下的規矩,豈能容得一個女人來破壞?別說她一個小小的昭儀,縱是皇后娘娘也無從更改!”馮子秋果然不依不饒。
壽王笑得雲淡風輕:“既然如此……便請馮老親自將昭儀驅逐出去罷。”
尉遲尚漳挑眼往尉遲採的方向看來。昭儀面無表情,如看戲一般平靜,彷彿堂下的爭執與她無關。
只要她今兒個被趕出朝堂,那麼這位長千金,也就不必繼續存在於宮中了吧。
天驕也不開口幫腔。
馮子秋冷笑一聲,起身,抬步邁上玉階。
待他走至一半,尉遲採忽然唇角輕勾,現出傲然之色:“馮老,朝堂上下君臣有別,尊卑貴賤不可亂。您若是上得這最後一步,只怕要領個大不敬的罪名呢。”
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