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聽聞相思可致人青絲一夜白髮,想不到你這母為兒愁也能到如此地步。”
景帝挑唇一笑,在寶榻邊坐下,漫道:“看來,允澄果真是你的軟肋。你對旁人能使出十二分的玲瓏手段,對他,卻毫無還擊之力。”
錦被下銀髮鋪陳,人卻並無動靜。景帝接著笑道:“現在你的寶貝兒子這般作弄舒家,還對你的重華宮下手……宛兒,縱使你告訴了他你的身份,然事到如今戶部前往舒家查賬之事業已鬧大,你覺著他會因為你的一句話便就此罷手麼?”
錦被邊探出一隻胳膊來,蒼白的膚色襯著緞面鮮豔的鵝黃,乍見之下竟是格外妖異。一根纖指勾住景帝的袖擺,而後一寸一寸攢入掌心。
“哦,醒了麼?”景帝微笑。
“……允灤,我真恨自己,當初竟對你手下留情。”
太祖妃如是輕笑著,慢騰騰翻轉了身子來,銀髮遮去了她大半面頰,一隻細眸上的睫毛與銀絲兩相糾纏,她抬手將髮絲撥開,終於現出臉龐來。
“那時若殺了你,如今就不會聽到你說的這些話了,真好啊……”她說。
“對,可你心軟了。”景帝眸底的笑意更盛,他捉起她的手,輕輕覆在自己一側臉頰上。“怎樣,我說的這些話,讓你很窩火、很想殺之而後快罷?”
太祖妃揚眸望著他,語間似是情人的呢喃:“不錯,現在,我就很想殺了你呢。”
景帝蹭了蹭手中的柔荑,笑:“可惜你殺不了我了。”
“誰說的?”太祖妃並未撤回那隻手,而是挪動拇指,指腹輕輕刷過景帝的薄唇:“這場博弈,才剛剛開始。”
“呵,我以為快到終局了。”景帝垂眸,並不避開她的指尖,“你看,楓陵王妃要來參加新年朝賀了,九王也回到了帝都……難得所有棋子都歸位了,可這局棋,咱們兩人還能下得了多久呢?”
“至死方休,不是麼。”太祖妃縮回手來。
景帝點了點頭,替她將錦被掖好,指節梳過她的銀髮間:“金茯苓,我已給你送來了。”
太祖妃眸中一震,卻並未開口。
“吃吧,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別辜負了咱們倆的最後一局。”景帝撩起一縷銀髮在指間細細拈摩,“我知曉你還有伏兵,有殺手鐧。無妨……我會陪你玩到最後。”
太祖妃略微撐起身子,美眸之下精光如炬:“即使被我殺掉也無妨?”
景帝挑眉:“若你殺得了我。”
“呵……”太祖妃輕笑一聲,緩緩躺回榻上。“允灤,這麼多年,你竟然一點都沒變。”
“哦?”
“你總是知道怎樣才能激怒我。這一點,你始終不曾變過。”
景帝鬆開手中的銀髮,笑嘻嘻地站起身來:“自然,這麼多年你因此也不曾忘記過我,不是麼?我要的就是這個結果,如今看來,倒是頗有成效呢。”他揹著雙手,微微傾下身子:“你愛皇叔,可惜皇叔死了,你甚至連王妃的名分也沒撈著;而你恨我,我卻還活得好好的。你說這是不是天意?”
“天意又如何?”太祖妃轉開視線,“允灤,替你兒子管好這座江山,可莫要被我搶走了。”
“一定。”
說著,景帝轉身往門前走去,“藥要記得喝,不許你死在我的前面。”
太祖妃蜷起身子,把自己用裹繭的方式裹起來。她闔上雙眸,低低吐了口氣:
“……我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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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相府。
“因為,你在霜州救下的那個九王本名叫做尉遲緋,而真正的九王赤允湛,是我。”
楚逢君定定凝視著尉遲採,以一種居高臨下的方式。
小姑娘瞪大了眼,不避不閃地回望他,杏眸下滿是驚訝。
半晌,相爺的臉色漸漸黑下來,語氣很是彆扭:
“……看你的表情,你你你不信?”
尉遲採扯動嘴角,抿了抿紅唇,無辜道:“口、口說無憑,你要我怎麼信啊?”
雖然如此,可她說著說著,臉頰就紅了起來。
九王……楚逢君說他才是真正的九王!這這這、豈不是意味著……她要嫁給他?
無奈楚逢君此時絲毫不曾注意到這小姑娘的囧相,反而煞黑了一張臉湊得更近些:“尉遲採,你再敢說一遍?你信不信我把你——”
“你敢把我怎樣?”尉遲採臉頰氣鼓鼓,杏眸瞪得更圓。
“……”楚逢君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