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恢復過來。 斯魯特對這些一無所知,他心情輕鬆地到大使館去,想在這個平靜的星期日把一些拖延下來的工作幹完。他發現使館樓裡一片忙亂,完全不像星期日。他這才知道,德國人又來了,不禁胸口一陣噁心。 初升的太陽向西移到明斯克。射向一條寬闊寧靜大街的陽光,照到一個頭戴布帽、一身寬大的舊衣服上沾滿面粉、臉颳得很乾淨的工人身上。如果娜塔麗·亨利也走在這條街上,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認出她的這位親戚班瑞爾·傑斯特羅了。他的鬍子刮掉了,那張寬闊扁平的斯拉夫型臉盤,一個農民的蒜頭鼻子,再加上這身舊衣服,他的外表看起來像個地道的東歐人。他也許是一個波蘭人、匈牙利人或者俄羅斯人;這三種人的語言他都精通,可以隨便冒充哪一種人。儘管已年過五十,班瑞爾走路還是很快,今天早晨他走得更快。在麵包作坊,從他藏在麵粉袋後面的一隻德國短波收音機裡,他已經聽到戈培爾在柏林宣佈這次進攻。下班以後,他就聽到老遠有一種熟悉的聲音:炸彈的隆隆聲。他很擔心,但是並不害怕。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戰爭風雲》第四十五章(2)
娜塔麗·亨利見到班瑞爾的那會兒,他是一個虔誠殷實的商人,新郎的幸福的父親。班瑞爾有另外一面。上一次大戰的時候,他參加奧地利軍隊在東線服役。他曾經被俄國人俘虜,從戰俘營逃出來,穿過森林回到奧軍戰線。一九一六年###時,他參加了一個德國人和奧地利人的混合部隊。在從軍初期,他就學會了做麵包、做飯,以避免吃禁食的東西。他可以一連幾個月只吃麵包、烤土豆或煮白菜,同時做美味的湯和肉汁,而這類東西他碰都不碰。他懂得軍隊生活,他能在森林裡過活,他知道怎樣和德國人、俄國人以及十來個多瑙河小國家的人相處。對班瑞爾說來,排猶主義是事情的正常狀態,並不比戰爭更使他害怕,他已經有經驗對付它了。 他離開鋪著石子的主要大街,拐入彎彎曲曲的骯髒的小街小巷,經過一幢幢木板平房,來到一個院子,那裡瀰漫著一股早飯、柴煙和倉庫的味道,小雞咯咯地叫著在泥地裡亂跑。 〃你下班真早。〃他的兒媳婦說,她一隻胳膊上抱著一個啼哭的孩子,一隻手攪拌著木柴爐子上的鍋。看得出來她又懷孕了;她那剪短了的頭髮上包著一條頭巾,臉色憔悴而煩惱,這個一年半以前的新娘看來老了十五歲。她丈夫戴著一頂帽子,穿著一件羊皮外套,在一個角落裡喃喃地念一本破舊的《泰穆特法典》。他的鬍子也刮掉了,頭髮也剪短了。三張床、一隻桌子、三把椅子、一個有欄杆的小床,塞滿了這個暖烘烘的小房間。四個人都住在裡面。班瑞爾的妻子和女兒,一九三九年冬天都得了斑疹傷寒死去了,這病是華沙遭轟炸後流行起來的。那時候,德國人還沒有把猶太人圍起來;班瑞爾花掉不少儲存的錢做賄賂,把他自己、他的兒子和兒媳婦贖了出來,離開城市,加入了緩緩東行的流亡者行列,經過小路和森林,到了蘇聯。俄國人接受了這些人,待他們比德國人好些。儘管他們大部分得去烏拉爾山那邊荒僻的難民營。班瑞爾帶著他家裡剩下的人到了明斯克,這裡有他的親戚。幾乎城裡所有的麵包師都參了軍,因此明斯克的移民局就讓他留了下來。 〃我早回來是因為德國人又來了。〃班瑞爾從兒媳婦手裡接過一杯茶,在椅子上坐下,憂鬱地對她吃驚的神色笑了笑。〃你沒有聽見炸彈聲音嗎?〃 〃炸彈?什麼炸彈?〃他的兒子合上書,抬起頭,蒼白消瘦的臉上現出了恐懼的表情。〃我們什麼也沒聽見。你是說,他們現在在打俄國人?〃 〃剛開始。我是在無線電裡聽見的。一定是飛機扔的炸彈。我猜德國人是在炸鐵路。打仗的地方還很遠呢。〃 那女人哄著用小拳頭捶她的號哭的孩子,有氣無力地說:〃他們不會那麼快把紅軍打垮。〃 兒子站了起來。〃我們就穿著這身衣服走。〃 〃走到哪兒去?〃父親問。 〃東邊。〃 班瑞爾說:〃我們一走,就不能停下來,得一直走到西伯利亞。〃 〃那就到西伯利亞。〃 〃西伯利亞!萬能的上帝,孟德爾,我不願去西伯利亞。〃妻子說,一邊拍著發脾氣的小孩。 〃你還記得德國人在華沙是怎麼幹的嗎?〃孟德爾說,〃他們是野獸。〃 〃那是開頭的幾個星期。他們後來就安靜下來。我們躲著點兒,也就沒事了,可不是嗎?〃父親泰然地說。〃再給我倒點茶。當時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會遭到屠殺,嗯?斑疹傷寒和寒冷比德國人還壞。〃 〃他們殺了許多人。〃 〃那些人不服從紀律。跟德國人在一起,你得服從紀律。而且得躲著他們點兒。〃 〃我們今天就走。〃 〃等一個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