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猶太人都在不停地同時講話。娜塔麗和那些穿黑上衣、黑褲子、笨重靴子、留長鬍子的男人談話,和那些沒有塗脂抹粉、勞累過度、穿了拖到腳踝的樸素衣裙的女人們聊天;他們好像都被她迷住了。每座房子外邊,都圍了一大群人,他們隔著窗子參加談話。兩位美國人的來訪,顯然是戰後梅德捷斯最重大的一件事。 這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啊!沒有人行道,沒有商店,沒有電影院,沒有汽車庫,沒有汽車,沒有腳踏車,沒有路燈,沒有救火龍頭,沒有廣告牌;除了沿河的一排電線杆外,沒有一種聲音或一種景象能把這個城鎮和二十世紀聯在一起。然而娜塔麗·傑斯特羅是惟一從這個地方移居外地的一代人。埃倫·傑斯特羅博士,《一個猶太人的耶穌》一書的作者,耶魯大學的歷史教授,錫耶納大主教的高雅朋友,在這兒生活到十五歲。那時候,他看來就像這些蒼白、瘦弱、勤學的男孩子一樣,戴了頂黑色大便帽,耳邊留著鬈髮!拜倫不能想象這些人怎麼看待他,但是他們對他像對娜塔麗一樣熱誠,不過用手勢和微笑來代替對她的滔滔不絕的談話。(第二天娜塔麗告訴他,她把他說成是自己的保護人,是埃倫叔叔派來的一名美國海軍軍官,他們毫不懷疑就相信了,既然美國人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同樣地不同尋常、使人吃驚和不可思議。) 那天晚上,關於睡覺的安排也和所有事情一樣新奇。拜倫被安置在拉比的家裡。這是一場大爭論的結果,全村有一半人都參加了,有那麼一會兒村裡的神父也參加了,他長著棕色鬍子,要不是禿頂、穿了黑袍子,模樣兒可真像班瑞爾,他的突然出現,使每個人都冷靜下來。人們談論的語言改成波蘭語,後又改成德語,最後這個語言拜倫是很懂得的。神父想對不信猶太教的美國人殷勤款待一番,班瑞爾靠拜倫用德語及時幫忙,想法把他的邀請岔了開去。神父離開後,人們就圍著班瑞爾和拜倫勝利地歡呼。這位美國人由一群猶太學校的男孩子護送,在歌聲和掌聲中朝拉比的磚房走去。領頭的就是新郎自己,一個十八歲左右、臉色蒼白、留著稀疏山羊鬍子的小夥子。
()好看的txt電子書
《戰爭風雲》第八章(4)
拉比和他的妻子想把自己的床鋪讓給他,那是一張黑色的四柱大床,上面擺著大枕頭,但是很顯然,這是屋裡惟一的一張大床,拜倫不肯睡。這又引起了一陣意第緒語的討論。這座房子的第二間臥室裡有兩張床、一塊鋪上褥子的板鋪擱在兩張椅子上,房間裡面已經有五個嘁嘁喳喳的女孩子,在商量的時候,她們就開始羞紅了臉,笑起來。好像他們打算讓拜倫睡到其中的一張床上去。顯然,再想不出別的體面的辦法了,他最後還是睡到了正屋的地板上,這個房間既是客廳又作飯廳,周圍擺滿了大本兒皮封面的書。拉比給了一床羽毛墊子讓他睡,因為六個從克拉科夫猶太學校回來的男孩子也和他一起躺在同樣的墊子上。他也就不覺得委屈了。說真的,他在梅德捷斯拉比家的地板上睡得比在華沙的歐羅巴大旅社裡還香。他發現羽毛墊子倒是能催眠的。 第二天,他的大部分時間都花在和娜塔麗繞著村鎮閒逛,從田野沿著河邊走,經過一座古老的墓地,一直到那座大房子的廢墟。婚禮的準備工作在繼續進行,所以這家人今天就讓兩位客人自己玩玩。梅德捷斯狹窄、泥濘的街道……夜間下了場大雨,拉比家屋頂上嘩啦嘩啦的雨聲,使拜倫睡得更香……充滿秋天乾草和成熟水果的芳香,在那些自由自在地遊蕩的雞、鴨、牛、羊的氣味襯托下,這陣芳香似乎分外強烈。一些家禽遭到了惡運,片刻前還高高興興地在早晨的陽光下大搖大擺地散步,過了一會兒,就已被嬉笑著的孩子們抓住,嘎嘎叫著,撲打著翅膀,進了屠宰場。在房子和穀倉後面的田野上……這些穀倉大部分是單間的圓木建築物,有厚厚的黃|色稻草屋頂……成群的牛馬在草地上吃草,草長得很高,夾雜著野花,在微風中盪漾。水蟲在緩緩流動的棕色水面上滑動。魚兒躍出河面,濺起水花,但是沒有人釣魚。 娜塔麗告訴他說,她和家裡人談話談了半夜。對她來說,她聽到的大部分都是新鮮事兒。她父親總愛追述華沙的往事,要比對他的出生地談得多。由於她只想成為一個地道的美國人,所以在孩提時代就已對所聽到的一點點兒東西感到膩煩了。在這個村鎮裡,埃倫叔叔和她父親都是傳說中的人物,他們在美國都有了成就。關於埃倫·傑斯特羅,有種種不同的說法:一個偉大的外科醫生,一個天文學家,一個癌病專家;在波蘭語和意第緒語中〃教授〃這個詞兒的意思是含糊不清的。除班瑞爾外,沒人知道埃倫曾寫過一本關於耶穌的名著。娜塔麗猜想,埃倫的堂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