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德國人需要麵包,而明斯克的麵包師還在幾百英里之外打仗。那天晚上,在一家醫院的鍋爐房裡舉行的猶太人領導者的秘密會議上,班瑞爾報告了他從瑞典收聽到的正確廣播。然而他是個外國人,而且他對委員會講的是人家不願意聽的東西。有個人突然打斷了他,提醒他說他也許聽的是德國人控制的挪威電臺;於是他們繼續激動地計劃著,準備美國人在法國登陸時和游擊隊合作,在明斯克舉行武裝起義。
《戰爭風雲》第四十八章(2)
幾天之後,傑斯特羅和他的兒子、兒媳婦、小孩都不見了。他們在晚上悄悄地走了,沒有向猶太人居住區的任何人要求批准或者幫助,也沒有問和森林裡游擊隊聯絡的口令。猶太人居民委員會因為這個麵包工人的失蹤,和國家秘密警察惹了些麻煩。但是他們懇求說,傑斯特羅一家本來是波蘭來的逃亡者,他們不能負責,而且是德國人自己發給他特別身份證的。這三個波蘭猶太人和他們的小孩沒有再回到明斯克來。猶太人居住區的人們猜想他們已經被國防軍的森林巡邏隊當場槍斃了,大多數的猶太人沒有游擊隊的引導想溜出城去結果都是這樣。德國人的習慣是把森林裡剛打死的人的屍體扔在五十年節廣場,以儆戒別的猶太人。可是在這一堆可怕、僵硬的沒有埋葬的朋友屍體中,沒看見有傑斯特羅一家人。這是使人相信傑斯特羅一家還在什麼地方活著的惟一理由。 在羅馬,德國人的行為很檢點,至少在娜塔麗和她叔父的眼裡是這樣。他們對待義大利人的那種驕傲自大,可能由於到處征服而更加露骨,然而這是德國人一向的待人態度。好幾年來,歐洲一直流傳著納粹對付猶太人的可怕謠言。現在又在傳說著他們對成群被俘的斯拉夫兵士所施的野蠻暴行。而埃倫·傑斯特羅和他懷孕的侄女在旅館裡或者在羅馬的上等菜館裡吃飯的時候,他們兩邊的桌子上總有德國人坐著。酒喝多了也許會引起一場條頓式的吵鬧;但是說這些衣著講究、舉止謹慎、外表漂亮的人……有許多地方和美國人相像……會大規模地屠殺人,真沒人會相信。 傑斯特羅終於急著要回家去了。他已經完成了論君士坦丁一書的初稿,他想快點兒拿給他的出版者看看,然後在哈佛大學圖書館的拜占庭館完成修改工作。當然,在梵蒂岡圖書館更好,而且他在那裡交了些好朋友。但是東西越來越少,羅馬也越來越枯燥乏味。希特勒在蘇聯的勝利像地震那樣震動了義大利,義大利人沉沒在陰鬱苦惱之中。甚至在法西斯的新聞報道中也沒有真正的喜悅,而是對元首在歐洲這個沒有被征服的最後地區的大踏步前進,顯得有點驚訝。 不管價錢高低,甚至在最高階菜館,現在羅馬的飲食都很壞,而且越來越壞。石灰一樣的硬麵包簡直無法下嚥;新出的棕色通心粉味道像爛泥;乾酪質量月月降低,越來越像橡皮;食油和沙拉油吃過後留下一股討厭的怪味;餐桌上難得遇到一瓶像樣的酒。娜塔麗從大使館偶爾弄到點兒真正的牛奶;而義大利未來的母親們,就只能喝那個聳著肩膀的可憐侍者和人造咖啡一道端上來的那種同樣發粘的藍色液體。 因此傑斯特羅博士準備走了;不過他並不驚慌。他讀過那麼多歷史,所以當前發生的事件看來不過是舊調重彈。他耽擱下來沒有離開義大利,搞身份證遇到了困難他簡直還挺高興,因為他從內心裡認為這場戰爭很快就會結束。即使這個小鬍子的壞蛋(他喜歡這樣稱呼希特勒)打勝了,也沒什麼大關係,只要納粹不向義大利進軍就行。本來嘛,他們為什麼要入侵一個搖尾乞憐的衛星國呢? 他喜歡一邊喝酒一邊說:德國很可能就是一個新的拜占庭,一個穩固的管理完善的暴政,組織得可以經歷一千年,就像希特勒吹噓的那樣。拜占庭就幾乎存在了那麼久,它一個世紀一個世紀地隨著敵人的強大或者衰落而盛極一時或貧弱不堪,像德國那樣時而擴充疆域,時而縮小地盤;但是它始終存在著,而且靠著它的暴政、集權和內線作戰的軍事優勢常常打勝仗。一個國家的歷史是由它的地理形成的,正如另一個兇惡的暴君拿破崙老早就指出的;而獨裁統治無論如何最適合歐洲的政權形式。作為一個猶太人,傑斯特羅當然厭惡希特勒。但是作為一個歷史哲學家,他卻可以因希特勒的意志力和政治手腕而給予他一定的地位甚至很好的評價。他根本不相信那些傳說的暴行;他說,這是英國人過激的宣傳,他還記得,上次大戰的時候就是這樣。 然而娜塔麗卻驚慌起來。自從芬蘭捲進戰爭那條貨船不能啟碇以來,她就在尋找另外的辦法出去。他們還是完全有走的自由。但是現在她得和義大利的鐵路、航空公司和移民局打交道。總而言之,這些地方都和你來軟的,使你沒法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