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李鴻藻,門房則趕緊端了一杯熱茶過來。
張佩綸扶著李鴻藻坐好,又服侍他喝了一口熱茶,忙活了好一會兒,李鴻藻方才緩過勁來。
見到是張佩綸過來,李鴻藻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之色。
李鴻藻的嘴動了動,張佩綸原以為李鴻藻會痛罵一頓黃體芳,但是卻沒有想到李鴻藻竟然發出了一聲憂心忡忡的嘆息。
“漱蘭……恐大禍將至矣!”
此時的李鴻藻,並沒有因為黃體芳的無禮衝撞而記恨憤怒,而是擔心起黃體芳的性命來。
“老師為何如此說?”張佩綸不想讓老師知道自己剛才聽到了他們的爭吵,便佯裝不解的問了一句。
“幼樵,你可知,漱蘭上的摺子裡,都說了些什麼嗎?句句都是觸怒皇太后之言!而且竟然還是在太后萬壽吉期這個日子裡上的!他這……這不是自尋死路嗎?唉!”李鴻藻頓足嘆息道。
“前日至澱園朝賀時,於火車之上便聽漱蘭言及此事,當時我想勸說他來著,但礙於車中之人眾多,是以未能勸他。”張佩綸想起那日火車上的光景,也禁不住嘆息連連。
“你幸虧沒說,若是說了,他未必肯聽,卻也把你連累進去了。”李鴻藻滿面都是無奈之色,道,“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便由他去罷了!”
“老師,漱蘭究竟在摺子裡寫了什麼,令老師如此不安,下此斷語呢?”張佩綸問道。
“他在摺子當中參劾林義哲四大罪,一為於澱園內暗修鐵路,毀壞龍脈;二為暗促洋人使節參與壽典,以夷變夏;三為蠱惑帝后出宮檢閱水師,欲圖不軌;四為貪墨商民被劫銀兩。”李鴻藻道,“且言辭極為不堪,他事先也沒和我商量,便自己個兒自作主張的上了這個摺子,據說皇上見了之後大怒,欲交刑部嚴議其罪,為翁叔平以太后壽辰,不宜重責勸阻。”
聽到李鴻藻的講述,張佩綸禁不住暗暗心驚。
“此次皇上雖未重責,但不見得日後不會重翻舊帳!適才我說了他幾句,他竟然不知悔改,唉!”李鴻藻嘆道,“聽說皇太后知道了他上的摺子裡寫的什麼,有‘今日令吾不歡,吾令其終身不歡’等語!皇太后的脾氣你還不知道麼?他這麼一弄,說不定哪一天,大禍便要臨頭了!”
“老師說的是。此事只怕不會就此了結。”張佩綸嘆息道。
“細論起來,他參林義哲的這四條,頭兩條似與林義哲無關。鐵路為內務府所修,洋使朝賀,已有成例在先。”李鴻藻道,“但林義哲請帝后出宮至天津大沽口校閱水師,其用意雖好,是想要向列國顯示我大清水師戰勝日本之強,再不似兩次鴉片之役,任人縱橫海上,只是與禮數不合,未免孟浪,然並非大罪。貪墨一項,尚無實據,只是聽聞其曾與被俘倭艦之上起獲倭人劫掠商民之銀百萬兩,皆入其私囊。若果真有此等情事,確是大罪。”
“學生使人打聽過,這‘閱艦式’乃是西禮,以西禮為皇太后萬壽賀,變亂祖制,極是不妥。但力爭需得據理,不然,只會惹禍上身。”張佩綸點了點頭,說道。
“這‘閱艦式’一事,我覺著,幼樵還是莫要上摺子的好。”李鴻藻語重心長的對張佩綸說道,“林義哲以此為太后壽禮,火候時機把握得極是精妙,這借太后壽典以成事之法,當真是聰明無比,此時上摺子諫阻,定會觸怒太后,所以,幼樵,非是為師沒有此等膽氣,而是時機不對便動手,非但無效,反而禍及自身,不值當啊!”
“老師說的是,學生不會上摺子參奏此事,請老師放心就是了。”張佩綸說道。
“你們幾個,就數你為師最是安心,唉!”聽到張佩綸答應了不上摺子,李鴻藻面露欣慰之色,連連點頭。
此時的李鴻藻並不知道,張佩綸從一開始,便毫無參劾林義哲之意。
張佩綸的腦中,突然又浮現出火車上那個叫冉興聰的小太監的面容,還有火車行駛時道路兩旁的百姓們的身影來。冉興聰所說的那些話,也又一次在他的耳邊迴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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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泰晤士報:北京快訊》:
“……長久以來的說法是:鐵路進入中國之初,老百姓擔心其破壞風水,竭力阻礙。這種說辭大量地存在於清廷官員們的奏摺文函之中,哪怕是象李鴻章、左宗棠、沈葆楨等清帝國內部的開明派官員,都曾提到過這一點。”
“但詭異的是,中國土地上的首條鐵路的建造及執行過程中,並沒有出現上述現象。當中國的第一條小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