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型的艦首固定炮房,嘆息道,“庚申澱園被毀,創深痛巨,舉國引為大恥,遂有洋務之興,現下似又有因循之意,恐還得再有針砭藥石之刺方可。”
“怪不得大人將此日人鐵甲艦之模型未同書函上呈中樞……”薛福成聽了李鴻章的感嘆,猛然明白了他為什麼單單將這艘日本鐵甲艦的模型留了下來。
“知我者,叔耘也。”李鴻章笑了笑,“此為日人主力之艦,現下我國無一船能當其鋒。這艘日本人的鐵甲艦模型,我暫時還不能送給朝廷。我要把它擺在案頭,以為時時提醒之意——此消彼長,若不速添船炮,恐將來真的有不測之禍!”
“大人說我國目前尚無一艦能當其鋒,難道船政現下所造之兵輪,也不能敵嗎?”薛福成聽出了李鴻章話中的憂慮之意,不由得一驚。
“日本此艦為鐵甲艦,船政現下所造最大之‘威遠’兵輪,乃是鐵肋木殼炮船,船重大小雖相近,而炮力弱之,又為木船,以木船對鐵船,叔耘以為能有勝算否?”李鴻章苦笑了一聲,說道,“若日人以此艦犯我海疆,欲要樓船與戰,難矣!”
“若如此說,我大清萬里海疆,豈不危哉?”薛福成大驚。
“據林鯤宇前次信中所言,日本水師除此艦外,尚有另一艘鐵甲艦,名為‘龍驤’,比此艦略大,炮較此艦為多,船行亦速。”李鴻章道,“若是我國現下與日人開仗,海戰一項,勝負實在難料啊!”
“即如此,林鯤宇可曾說有應對之法?”薛福成驚問。
“我與他計議過,現在船政遽造鐵甲大兵輪,力有未逮,且船政經費一向不足,無力建造大艦,為今之計,只有向西國購買一途。”李鴻章嘆道,“而現下正是西北用兵,軍需浩繁之際,朝廷恐難有購艦之費……”
薛福成聽了李鴻章的回答,一時間默然無語,二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停留在眼前的艦模之上。
突然間,遠處的海面上,傳來了陣陣汽笛的鳴響。
李鴻章和薛福成來到窗邊,放眼望去,看到一艘冒著黑煙的輪船正由遠處緩緩駛來。
李鴻章取過一根黃銅管的單筒望遠鏡,向海面望去,很快便捕捉到了一艘飄揚著紅底金龍旗的蒸汽炮艦的身影。
李鴻章看到炮艦艦首一側的兩個金光閃閃的大字“福勝”,放下了望遠鏡,嘴角現出了一絲促狹的微笑,沖淡了剛才憂慮海防帶來的陰霾。
“日本人來了,叔耘可願隨我前去見見他們?”李鴻章笑了笑,問道,“叔耘想是還沒見過日本人吧?”
“怎麼?這船上有日本人?”薛福成沒有明白李鴻章話中之意,眼中滿是疑惑之色。
“叔耘且隨我來!”李鴻章說著起身,向門口走去。
此時此刻,站在“福勝”號甲板上的柳原前光,看著遠處的港口碼頭,以及過往的船隻,突然間竟然有一種要哭的衝動。
在海上漂泊了這麼多天,終於到達天津了!
現在的柳原前光,恨不得肋生雙翅,趕緊離開這條跑得慢吞吞的炮艦。
但他知道,現在,還需要量他做最後的忍耐。
一艘英國巡洋艦出現了,見到龍旗高掛的“福勝”號,鳴響了禮炮,“福勝”號亦鳴放禮炮回敬,看著港內一艘艘旗幟斑斕的外國軍艦,柳原前光的心中五味雜陳。
在日本的港口裡,也經常能夠看到這樣外國軍艦雲集的景象。
想到日本現在仍然和中國一樣,深深的為各種不平等條約所束縛,柳原前光感到渾身有如火炭般的燃燒起來。
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日本才能夠強大起來?
此時的他,又看到了一艘中國炮艦的身影。它現在正停泊在岸邊,艦上的水兵往來忙碌,往艦上運送著補給,柳原前光看到艦首處的“湄雲”二字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看到這艘中國炮艦夾在諸多外國軍艦當中,那面紅色的龍旗顯得極是醒目,不由得在心裡發出了沉重的嘆息。
日本想要成為真正的強國,難道一定要擊敗眼前的這個老大帝國——中國麼?
就算是擊敗了中國,日本還將面臨更加可怕的敵人,比如俄國,法國,英國……
能不能和中國聯合起來,共同抵抗西方列強?
在這一瞬間,柳原前光竟然被自己突然萌生的這個想法吸引住了。
“柳原先生?”一聲呼喚打斷了柳原前光的思緒,他回過頭,看到了鄧世昌那張方正寬闊的臉。
“這便是大沽口了。”鄧世昌平靜地說道,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