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順和幾個人在許家大院商量完事情,天已經有點擦黑了。
許家的住房現在也不寬敞,幾個兒子住在一起,四間房子五鋪炕。
許家老兩口一輩子清淨慣了,不喜歡和兒女住在一起。老兩口住在東屋。
西屋南北炕,住著許家老大和老二。另外還有一間,住著許家沒成親的閨女,兒子。
許家把別的房產都賣了,只留下這幾間自己住。
其實,這幾年許家大部分的收入,都被許言換成了物資支援游擊隊了。
今年更是把所有的田產全部變賣了。
許三壞表面看著一肚子壞心眼,其實是個非常睿智的人,兒子每次回來都會和他說起外面的形勢,他隱約覺得,要變天了!
大勢所趨,誓死不當亡國奴!
自從三兒子許言參加抗日以後,他一直在背後默默支援他!
長順一回到臨江屯,先去了許家大院,一是替許言回家看看父母。二是有些事情也想徵求一下許三壞的意見,畢竟他對臨江屯的情況比誰都瞭解。
工作隊先來了六個人,其餘的都在縣城呢!這幾個人由唐明宇領導,就是特別喜歡說話的那個人!他是大組長。
唐明宇和許三壞嘮了一會家常,把話轉入正題,要在臨江屯進行土改,鬥地主,分田地。打倒剝削,窮苦人翻身做主人。
許三壞臉上的肌肉顫了幾顫,去年他還是臨江屯最大的地主呢!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他家的地主是怎麼來的,那是幾輩人辛苦勞作 ,口挪肚攢的。
說是靠剝削人得來的,好像有點不太實際。
許三壞有點慶幸,自己支援抗日還是做對了。
但讓他說出怎麼打倒地主,他還是不肯說的:“既然是政府的政策,我沒啥好說的!你們怎麼辦怎麼好唄!”
再問多了,許三壞乾脆閉上眼睛,裝睡了。
唐明宇有點奇怪,偌大的家產他都豁出去了,讓他出個主意,他倒吝嗇的很!
長順看天色越來越晚了 ,決定先把幾個人帶到自己家裡住一晚上,工作的事只能明天再想辦法了。
幾個人走在去往長順家的路上,見長順家炊煙裊裊。
長順有點納悶,誰呢?
到了家門口,長順看見房門開著,從門裡往外咕咚咕咚冒煙,長順一看就知道,炕長時間不燒反煙了!
走進房門,往屋裡一看,四丫正手拿著蓋簾子,一隻腿跪在灶坑門口,使勁扇風呢!
長順的心裡忽然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另外幾個人知道長順是一個人,沒娶媳婦,可家裡居然有一個二十幾歲的大閨女。
小王和小魏都是十八九歲,正是調皮的年齡。看見四丫 ,不住的衝長順擠眉弄眼。
四丫正手裡拿著蓋簾子,扇的起勁呢,一抬頭,看見進屋五六個人,其中還有她朝思暮想的長順。
當時有點慌了,趕緊站起身,剛才燒炕冒煙咕咚的,四丫怕臉上有髒東西,趕緊用衣袖一抹,不擦還好點,這一擦,衣袖上的黑灰全蹭到臉上了。
幾個人哈哈笑了,長順走過去,想都沒想,伸出手給四丫擦去臉上的黑灰。
四丫臊的臉像蒙了一塊紅布,轉過身跑了。
轉過牆角,她停住腳步,回頭看了看,長順沒跟出來,四丫的臉上立刻現出失望的神情。
唐明宇看見四丫跑了,用胳膊肘捅咕傻呆呆的長順:“傻楞著幹啥呀?快去呀!”
長順撓著頭,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藉著唐明宇的一推之勢,跑出去攆四丫去了。
四丫正垂頭喪氣的往家走呢!忽然聽見身後傳來長順的喊叫聲:“四丫!”
四丫停住腳步,慢慢的轉過身,不遠處站著笑吟吟的長順。
八年不見,長順黑了,瘦了,看著卻更結實了,眼睛因為臉變瘦而顯得大了,眼神也變得銳利了。
和以前不太一樣了。給四丫一種陌生的感覺。
兩個人面對面站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還是長順先打破沉默:“四丫,你受委屈了!”
一句你受委屈了,把四丫的眼淚說下來了,她用雙手捂著臉,過分的壓抑使得她雙肩不停的聳動。
八年來的思念折磨,在這一刻都化成了無聲的哭泣。
長順往前走了兩步,把四丫輕輕的攬在懷裡。
四丫的身體僵硬了一下,慢慢的伸出雙手,把長順緊緊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