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江葦青只看著人不吱聲,姚爺便又問了一遍,他卻仍是睜著雙大眼睛看著人一言不發。
立時,三姐的不滿爆了盆,過去一把拉開她爺爺,道:“愛說不說,誰巴著他怎的?!”又指著被板牙娘仍在一旁的、江葦青換下的衣裳道:“看那衣裳就能知道,這小子一定生在富貴人家,且他還長成這樣,不定在家裡怎麼被人當寶呢。便像雙雙說的,這種‘媽寶’最叫人討厭了,自己在家裡作威作福不說,出了門還以為全天下的人也都得當他們是寶,得哄著他們供著他們!依我的意思,爺爺,咱別理他!救了他我們就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等他家裡人找來,直接把他還給他家裡人就得了。他原就跟咱沒關係,等他家裡人把他領回去後,就更跟咱們沒關係了,要知道他姓甚名誰什麼來歷做什麼?!”
而三姐的這番話,卻是忽地提醒了江葦青。他雖不記得前一個十歲時雷寅雙救他的經過了,卻是一直記得家裡人找來時,他那激動的心情;以及他罵著家裡人怎麼這時候才找來時,他哥哥和胡大管家那一臉忍氣吞聲的憋屈模樣。他甚至還記得,他這麼遷怒於人時,江承平怎麼忍著委屈,仍是那麼溫言安慰著他;以及那一瞬間,他心底升起的內疚……
他垂下眼眸,以修長的睫羽遮住那心底飛快盤旋著的謀算。
而見他有些委屈地垂直眼,雷寅雙又心軟了,過去推了一把三姐,道:“太不公平了,你都不認識他,怎麼只憑著你自己的猜測就那麼說他?!不定他只是嚇壞了而已。”說著,往他身旁一坐,回頭瞟著三姐道:“我來問他!”
她伸手一把抓住江葦青互握在一起的手,低頭看著他的眼睛問著他道:“告訴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江葦青眨眨眼,然後抬起頭來,看著她默默搖了搖頭。
“啊?”雷寅雙不解地一伸脖子,然後扭頭看向姚爺,道:“他不會是嗓子淹壞了,不會說話了吧?”可她忽然想到,之前他還湊在她耳旁小聲說話來著,便又低頭看著江葦青的眼睛道:“你是嗓子疼不能說話,還是……”她腦中忽地靈光一閃,“你不記得自己叫什麼了?”
江葦青抬眸看看她,又不置可否地垂下頭去。
雷寅雙眨眨眼,扭頭肯定地對眾人道:“看,肯定是被那些人販子嚇得失憶了,連自己叫什麼都不記得了!”又低頭問著江葦青,“那些追你的人,可是人販子?”
這一回,江葦青倒是老老實實地點了頭的。
於是雷寅雙示威似的,回頭又看了三姐一眼,然後再次湊到江葦青的臉旁,看著他道:“那你還記得你是哪裡人嗎?家裡還有誰?”
江葦青搖了搖頭。
姚爺忽然道:“你被那些人販子抓住,已經有多久了?”
江葦青抬眸看看他,又垂下頭去。
雷寅雙以為他是害怕,便安慰地捏了捏他的手,道:“這是姚爺爺,人可好了,還會做很好吃的甘草糖呢。”——得,完全暴露了她就是個吃貨。
江葦青側頭看她一眼,然後垂著眼小聲道:“不記得了。”
三姐冷笑一聲,道:“那你記得什麼?”
江葦青看看她,又垂了頭,小聲道:“有人要殺我。”
頓時,四周為之一靜。
“有人要殺你?”三姐懷疑地重複了一遍。
“嗯。”這一回江葦青倒是毫不吝嗇地出聲應了她的話。
“真的假的?!”三姐可不信,撇著嘴又道:“你個小毛孩子,誰要殺你啊!便是要殺你,隨地殺隨地埋,那些人販子要帶著你上我們這裡來做什麼?!”
江葦青又沉默了。
看著他低垂頭頂上的那兩個髮旋,雷寅雙一陣猛眨眼,忽地扭過頭去,對三姐道:“我想到了!”說著,便以她那豐富的想像力,又給編出一套話本來。
“定然是這樣的!”雷寅雙道:“他雖然是個孩子,不可能有什麼仇家,可他有父母啊!定然是他家裡人有什麼仇家。那仇家拿他家裡人沒法子,就想方設法地拐了他。可他家裡人就追在後面,叫這些人只顧著逃命沒時間殺他。那些人逃啊逃啊,就逃到我們這裡了。然後這小子機靈,尋著個機會就跳河逃了,然後就被我救了。可是?”
她拽了拽江葦青的手,尋求認同地看著他。
江葦青則看著她又是一陣沉默。在他還沒能理得清到底是怎麼回事的那一段記憶裡,十九歲的虎爺就已經是個想像力非常豐富的人了,他卻是再沒想到,小時候的她竟比長大了的她還會聯想。他不過語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