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是斷然不會承認她在胡亂用藥的。
那些藥理知識她也只略知一二,她手頭的瀉藥是按照隱堂配方所制的,其中有一味半夏,恰恰與情藥中的一味烏頭相剋,所以她就大膽地用了。
反正又吃不死人。
當年藥廬試藥的藥人,在吃了好幾種類似的藥後依舊活了很長時間,所以秦素也沒想那麼多,直接把藥都給了太子。
如果換個角度去想,秦素給太子殿下所謂的“解藥”,其實也是一種毒藥。
也就是說,她這是在給太子下毒。
桓子澄回過頭來,看了秦素一眼。
那一眼,含著滿滿的無奈。
“你啊……”他只說了這兩個字,便搖了搖頭,復又轉身往前走去。
秦素緊隨其後,很自覺地不再說話,直到走出好一會後,她才咂麼出一點兒不對勁兒。
桓子澄認識路麼?
他就這麼直往前走,該不會是胡亂走的吧?
她連忙抬頭辨了辨方向,隨後便發覺,桓子澄居然沒走錯。
“你來過這裡?”秦素忍不住問道,心下極為奇怪。
桓子澄大步前行,連頭都沒回,只拋過來一把冷湛的聲線:“觀星辨位,殿下不知麼?”
秦素噎了噎,旋即心下駭然。
分明身中情藥,受藥性發作之苦,可桓子澄卻行若無事,甚至還能在與她說話之餘,觀星辨別方位,自己找出前路,根本就不需要她指引。
這位青桓的腦袋到底是怎麼長的?
這秉性又是怎麼形成的?
在秦素的兩世人生中,還從未見過有誰如他這般,兼具聰明的頭腦與鐵鑄般的意志。
這樣傑出的人物,前世居然落得如此慘死,委實令人扼腕。
這般想著,秦素便又生出幾許惘然。
她倏然便想起,前世時,桓子澄在臨刑之前,曾以木屐敲斷石,敲出了一整首的《長清》,一曲絕響,直令滿城盡泣。
而此刻,這個人卻正走在她的身前,緋紅的衣衫在風裡飛揚著,如夜色中的火焰,灼豔而又幽寂。
那是一種極微妙的感覺,如夢似醒,令人恍惚。
秦素像是陷入了一種幻像之中,情不自禁地幽幽嘆了口氣,喃喃輕語道:“《長清》之孤絕,而今再難聞了。”語罷,復又一嘆。
走在前面的桓子澄,身形陡然一頓。
他的動作來得突然,秦素此時正緊跟在他的身後,猛不防他停了下來,一時不及收步,一頭便撞在了他的背上。
“咚”,不算太響的一聲,卻撞得秦素險些悶哼。
第776章 《長清》絕
秦素連忙後退了一步,用力揉著被撞疼的鼻尖兒,沒好氣地道:“你這人怎麼回事?怎麼說停就停,也不曉得提前說一聲兒?不知道你身後還有人麼?”
桓子澄沒回身,唯冰冷的語聲和著夜風而來,涼颯颯地拂過耳畔:“殿下方才說了什麼?”
秦素很想翻個白眼,不過鼻子太疼,沒力氣翻了,只能憤然道:“我說讓你好好走路,別驟停驟行的。”
“不是此語。”桓子澄的語聲極涼:“殿下前頭幽幽自語,說了什麼?”
秦素繼續揉著鼻尖兒,沒好氣地道:“我說《長清》很好聽。怎麼了?我又說錯了?”
四下悄然,唯夜風拂動野草,刷刷輕響。
“殿下……聽過?”良久後,桓子澄清冷的語聲方才傳來。
他仍舊背向著她,語聲中似含著某種深意:“宮學之中,也教女子此曲了嗎?抑或是說,殿下以前曾聽別人奏過完整的《長清》?”
《長清》乃是君子之曲,通常女子是不會去學的。且此曲還是前朝遺留的古曲,據說現存於世的只有殘篇,會彈之人並不多,能奏出全曲之人,秦素只知道一個桓子澄。
此時他有此一問,倒也正常。
秦素並沒注意到桓子澄語聲中的異樣。她側首想了想,便搖頭道:“我只是聽人說過這曲子罷了,卻是一次都沒有聽過。宮學裡也沒教這些。”
前世時,桓子澄行刑那天的情形,她的確是聽小宮人轉述的,自然,那一曲絕響的悲愴,她也從不曾領略。而這一世,她重生後沒幾日就開始守孝,孝期又怎麼可能動絲竹?再退一步說,她秦家也沒這麼珍貴的琴譜,以秦素的經歷,她沒聽過才正常。
倒是隱堂,隱堂傳授琴課的夫子,有一次曾問過她要不要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