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兒得來的錢少了,買衣服下手時心痛了幾分,她對此非常不滿。“你有必要每個月給你媽四千塊嗎?怎麼可能用得了這麼多錢?”陳倩每次提起這件事,焦誓都要耐下性子,一筆一筆將開銷算給她聽:四口之家的伙食費、生活費、水電費、電視網路費用、物業管理費、交通費、車位費等等,他們已經住著父母的房子不需要給房租了,難道還能吃喝全用老人家的嗎?“我們現在正困難,老人家幫助一點有什麼不對?”陳倩這樣說,“他們的工資比我們還高,憑什麼要我們全負擔了?你爸爸總不少錢吧?”焦誓父親調到廈城之後,在一個冷門的部門工作,並沒有身居高位,他們的生活只是小康,不算大富大貴,父母對他也特別寵愛,在他上學時給的生活費比較多。而他們住的房子是幾年前賣了巖城的房子才買的,有150平方左右,也正在由父母供著貸款——由於買房時父母年齡較大,貸款是貸了十五年期的,每月的月供特別高,加之焦誓結婚的時候,是父母花的錢,還給了陳倩一部三十萬左右的汽車,加上給陳倩父母近三十萬的聘禮,目前父母就算有少量積蓄,也絕對不寬裕。陳倩所謂的困難,無非是一個月五六千的工資不夠她瀟灑地買些奢侈品,焦誓過去從來沒說過陳倩,他覺得有能力買東西讓自己的女人開心他也開心。但時間長了,總覺得經濟上實在緊張,在婚後一年的有一次口角中忍不住就說了她:“你的包包整個櫃子都塞不下了,需要那麼多包嗎?”可那一次觸到了陳倩的逆鱗,她暴跳起來,說:“我花了你多少錢了嗎?結婚以來你給我很多錢了嗎?你給的錢我還不夠伙食費呢!我花自己的錢買的包,你憑什麼說我!”焦誓不想和她爭吵,不想指出她的吃穿住行都有人負責,他只是說:“咱們還要生寶寶,省點錢好養孩子吧?”“省省省!你就知道省錢!你怎麼不知道去賺錢!你說我,我還沒說你呢!你看看你一個月掙多少錢?人家的男人一個月掙個幾十萬上百萬,你還好意思說我?”焦誓辯不贏陳倩,也覺得她說的是事實,他作為教師掙錢少是自然的,考大學的時候他根本沒想著奔掙錢多的專業去,他也不知道什麼專業掙錢多,只是大家覺得師範學校好,媽媽也是教師,覺得這個職業相對穩定,他也就考了。也許是說完這樣的話,陳倩自覺有些理虧——丈夫是自己選的,當時是自己喜歡的,戀愛時也覺得焦誓家境不錯,也被捧在手心裡,結婚時也風光得很,誰能想到生活需要那麼多的錢,而他們掙的卻遠遠不夠呢——陳倩在接下來一段時間內也沒什麼不對勁了,在婚後第二年底就又懷孕了。那個時候,焦誓的奶奶已經過世了十年。那一年,焦誓的爸爸焦晴山五十五歲,焦誓二十八歲。爸爸在一次出差回來後食慾就不太好,接連十來天,一天吃得比一天更少,一開始以為是水土不服,家裡都沒在意,後來媽媽覺得不對,她對焦誓說:“你有沒有覺得你爸爸黃了?”焦誓那段時間因為陳倩的孕吐常帶著她往醫院跑,她吐了後就又哭又鬧,吵著要把孩子打掉,也住了一次院,焦誓忙得焦頭爛額,也沒留意爸爸的情況,經媽媽一提醒,他去看了看爸爸,確實覺得他眼睛和面板都黃了。那個時候,焦誓忽然想起何春生的父親那張黃黑的充滿死氣的臉,心下一陣恐慌,就對他爸爸說:“爸,我今天請假帶你去醫院看看。”“不用看了,我就是水土不服。”爸爸身體一向很好,感冒都少有,他特別反感去醫院,“再幾天就好了。”媽媽朝焦誓使著眼色,她知道爸爸不會聽她的勸。她早在這十來天不知勸了他多少次,他就是不肯上醫院看一看。焦誓回房間拿了陳倩的一面小鏡子,放在爸爸面前,說:“爸,你看看你的眼睛都黃了。別是出去吃了些不乾淨的東西,感染了肝炎。”大約是“肝炎”這兩個字終於讓爸爸有些害怕了——焦誓媽媽一個關係很近的堂兄,就是肝炎最後得了肝硬化,前兩年剛過世——他答應去醫院看。但是他讓焦誓別請假,只讓媽媽陪他去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