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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誓現在想起楊柳這句話,一時竟然審視起來,他到底喜歡陳倩的什麼呢?他早就知道陳倩的價值觀與他不同,興趣愛好更是大相徑庭,可是過去的他想:男人和女人本來都是這樣,他的父母性格和愛好也大不相同,一樣過得美滿。但現在他卻覺得他和陳倩在一些幾乎是原則上的問題方面特別有分歧:至少在家庭重要的問題上,父母從來有商有量,他也從來沒有聽父母之間對對方說過傷人自尊的話。他耳邊又聽見了少年何春生的聲音:“別跟她好,她不值得。”“你不許和她好。”“你救她,她跑了。跑到人多的地方,也不叫人來幫你。如果你和她在一起,你病在床上起不來,她一定會頭也不回走的。”每一次他和陳倩吵架,他都想問問她:“如果我躺著病床上,你會照顧我嗎?”他從沒問出口,可怕的是,他竟然一次比一次認為何春生說的話必然成真。當晚回家時已經過了七點,他覺得做飯來不及,在路上打包了些白粥回家。回到家中,燈火通明,陳倩坐在沙發上看娛樂節目,電視上哈哈大笑,陳倩也在笑。陳倩對焦誓父母的指控之一就是每晚他們必定要看兩個小時電視,她不好轉檯看她喜歡的節目。焦誓的心一片冰涼。陳倩見焦誓回來,也沒說話,臉上的笑容隱沒了,作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說:“我餓著呢。”“我打了白粥回來。”焦誓把粥放在飯廳的桌面上。“白粥沒味道,我吃不下。”陳倩說。電視的聲音調得很大,她一邊看一邊說。焦誓留意到她腳邊的垃圾桶裡有一些拆開的玫瑰餅的包裝袋。“你吃了東西嗎?”焦誓問道。“沒有,我沒胃口吃,沒人做飯,我又不能下廚,我一進廚房就噁心。”陳倩說。焦誓沒有戳穿她,問道:“那你不吃白粥,想吃什麼?”“想吃瘦肉粥,你放點瘦肉進去熬給我吃。”焦誓走進廚房,切了些瘦肉,把打包回來的白粥煮沸,將肉和鹽放進去煮熟,就起鍋倒出來,端出去給陳倩吃。他自己雖餓著,卻全無胃口。在吃完瘦肉粥之後,陳倩終於想起了焦誓的父母,問道:“你爸生什麼病了?你說胰腺癌?很嚴重嗎?”“可能是吧。”“哦,反正你爸有醫保,應該花不了多少錢吧?”陳倩問,“要住院多久?”陳倩在高中時成績一般,不好好讀書,大學是以最低分被師範類學校的非師範冷門專業勉強錄取,上大學時忙著各種課外活動、打扮和談戀愛,多數科目都是低分飛過。學校保送研究生的時候,由於她交際能力強,和輔導員關係極好,課外活動加分非常多,她雖專業課不行,竟還擠佔了一個保送名額,如果讓她考研,她大概是考不上的。雖一向覺得陳倩不愛讀書,焦誓並不知道陳倩的知識面到了這樣狹窄的程度,在癌症這個疾病面前她不問能不能治癒,而問要住院多久。“不一定能治好。”陳倩的驚訝絕非偽裝,她說:“現在醫療這麼發達,治不好嗎?”焦誓知道陳倩心裡想的是什麼,然而她的希望怕是要落空了,焦誓說:“我媽要照顧我爸,最近都不會回家做飯了。住院不知道要住多久,可能要開刀,可能要化療。說不定半年一年都得在醫院裡。”這是剛才黃恬回電話時對他說的。黃恬說他們普外科的醫生讓焦晴山先按醫院的方案治療半個月,如果沒有好轉,再做進一步打算,胰腺癌的可能性很大。陳倩的臉色難看起來,她說:“你說我懷個孕,每天上班,回來還得自己做飯?”“我可以做飯。”“等你下班買菜做飯,我是不是要餓死?”陳倩終於發作了,“你有沒有搞錯啊!”“你怕餓,就在學校食堂裡吃完飯回來。”“學校食堂那能吃嗎?中午吃一餐我都噁心死了!你想讓我晚上再吃嗎?”焦誓覺得特別累,電視又吵,他就關了電視。誰知這個舉動越發觸怒了陳倩:“你幹嘛關我電視!你們家人整天霸著電視,我幾百年沒看我喜歡的節目了,你幹嘛關!你爸媽不在都不能讓我看嗎?”焦誓不想再理會她,走進房間,把自己關了進去,沒過多久,他就聽見陳倩在客廳裡哭。 30那一年, 省裡已經取消了公費醫療, 公職人員住院費用的結算是用的醫療保險,上頭查得很緊,不能報銷的部分也不能再憑□□拿回單位報銷了。焦晴山一向在體制內, 早年沒想到醫療改革到這個程度, 也沒想到要買份商業保險或重大疾病險。焦晴山在十幾天的激素衝擊治療後每況愈下, 焦誓和楊柳做了個艱難的決定,把焦晴山轉診到附屬醫院, 然後開腹取標本。淋巴結病理結果顯示是胰腺癌轉移。這個時候, 焦晴山開始因為腫瘤的疼痛而沒辦法入眠。醫生告訴焦誓和楊柳,唯有兩種方法可以使這種疼痛減輕,一種是化療, 一種是姑息治療使用的階梯鎮痛方案。楊柳不知去哪裡問了些醫生,有人告訴她胰腺癌化療成功機率很低,但未必不能治好,她就做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