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條斯理道:“你聽過倚天蘿麼?”
“沒有……”
“這是一種生長在武陵五溪之地的樹藤,糾纏於大樹,隨木而長,依枝攀緣,食其汁液,絞其甘髓,待得大木枯死,藤蘿便可在殘骸之上連天接地。漢室就是這倚天蘿,自身太過孱弱,唯有依附於一個有力諸侯,暗中寄生滋養,以圖大計。”
“可藤蘿畢竟是藤蘿,如何能撼動參天大樹?”
“藤蘿與大樹本是同生共長,等到這樹勢參天之時,藤蘿已與它根莖勾連,幹脈一體,屆時即便大樹想要分離藤蘿,也為時晚矣。”
劉協疑惑道:“這說來容易,如何能做到?”
楊修再度擺動手指:“又錯了。這件事我們已經在做了。漢室在曹氏陣營裡的力量,比你想象中更多。雖然這些如今只是種子,但早晚會成為漢室藤蘿的枝蔓,緊緊地纏在曹氏這棵大樹之上——這些事情自有我在宮外打理,你的職責,就是演好皇帝這個角色,把曹氏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為這些種子的騰挪生長留出餘地。”
這時劉協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我是為了兄弟血脈,伏、唐二人是為了自己夫君,楊大人是為了漢室忠誠,那你呢?你又是為什麼才選擇這麼一條兇險之路;你從心裡揪出來的,是什麼東西?”
楊修看了眼遠處的漢帝靈位,微微抬起下巴:“很簡單,我楊修是個聰明人。而當今之世,比我聰明的只有三個人。一個還沒回許都,一個已經離開許都,還有一個,就是你的兄弟——真正的劉協。倘若我能做成他未能完成的事情,等於是打敗了一個比自己聰明的人,這是何等快意之事呵。”
第七章 刺客王越的信條
【1】
許都的董承之亂剛剛消停沒幾天,徐州又傳來訊息:曹公近乎神速般的進軍,讓屁股還未坐熱的劉備猝不及防,不得不拋妻棄子,隻身逃去河北,大將關羽、夏侯博被擒;而圍攻汝南的劉闢等人,在聽到劉備被打敗的訊息以後,作鳥獸散,汝南之圍不戰自解。
籠罩在許都上空的陰雲,就這麼一朵接著一朵悄無聲息地消弭了。這時候曹仁也把部隊從項縣撤回了許都,全面接管了城防。董承苦心孤詣的幾步妙棋,就這麼被漫不經心地從棋盤上掃落在地。從荀彧到幕府的尋常小吏,都暗自鬆了一口氣,城中緊張的氣氛略微緩和了一些,就連城門開啟的時間都有了些許延長。
這些好訊息帶給一些人喜悅,也帶給另外一些人鬱悶。此時在許都衛的牢獄裡,滿寵正在和一個人直面相對。
“大局底定,曹公已從徐州疾還,不日即到官渡,您暫時還見不到。”滿寵說道。
“哼,袁紹那個廢物,這麼多天在前線居然毫無作為?還真有當年在酸棗討董的風範。”
聲音中帶著淡淡的憤怒與嘲諷。發聲之人是一位披頭散髮的老者,他手腳都戴著鐵枷鎖,整個人緊緊靠在深青色的嶙峋石壁上,佝僂著身軀,像是一具從石中探出身體的浮雕。
光線昏暗,十幾根粗糲的木柵欄將滿寵和老者分隔兩邊,但不好說哪一邊更陰冷一些。鄧展站在滿寵身旁,把手按在劍柄上,一臉警惕地看著老者。
老者扯動一下手裡的鎖鏈,發出鏗鏘的碰撞聲,不無怨毒地說道:“既然見不到,就算了。我倒也想看看,是他這條惡犬,還是河北那隻蠢笨慵懶的大虎能取下這中原。”
“我軍奉天子以討不臣,大義在手,自無不勝之理。”
老者聽到“天子”二字,嘴唇向上翹了翹:“你們特意來對一個將死之人說這些,就是為了羞辱我?”滿寵連忙躬身道:“車騎將軍乃皇戚貴胄,雖犯不赦之罪,亦不可失禮。荀令君特地叮囑過的。”
他特意點明這是荀彧要求,自然在暗示許都衛的態度與尚書檯有所牴牾。這其中緣由,董承聽得清楚,不由得冷哼一聲:“既非羞辱,那便是要拷掠嘍?”
董承自從那日事敗被關入監牢以來,沒受過虐待,但也沒受過優待。他知道早晚有一天會面臨這些事。
滿寵又道:“刑掠之事,自有專人負責。今日來此,是想向您詢問一些事情。”
董承仰起頭,哈哈大笑起來:“我的人,早被你們捕殺得一乾二淨,連我女兒都沒了。你還想問我什麼?”他已數日不食,精神委靡,但提到自己女兒時,雙目卻射出極其銳利的劍芒,令一旁的鄧展寒毛為之一豎。
滿寵面對這種壓迫卻像是渾然未覺,依然慢條斯理地說道:“我一直有件事情想不通。車騎將軍您在許都、徐州、江東和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