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他也是心如刀割。
她難道以為這一跪,便可以抵消二十年的缺席嗎……聶宏駿苦笑一下,無意間觸到手腕上的疤痕,那是他年幼的時候被幾個小混混圍攻時,留下的傷疤。
那一刀刺的那樣深,差點讓他失去這隻手。
那時他失血過多在醫院裡昏迷,醒來時醫生一臉疑惑的問他,他的媽媽在哪?家裡大人都不管嗎?
他只能吞下眼淚,偷偷從醫院裡跑出去,跑到沒人的地方,才敢哭出聲來……
他曾不止一次的想過,如果有一個媽媽,他的身上手上,還會有這些猙獰的傷疤嗎?
聶宏駿看著周妘,眼前的母親早就沒了昔日的強勢,柔弱的像是風燭殘年的老婦人。
“在家裡,和在醫院,當然是不一樣的……”他耐著性子對眼前這兩個女人解釋,“醫院裡有醫生,有最專業的治療儀器,萬一有什麼突發情況,醫生也可以及時應對。”
“周太太……”他依然冷冰冰的稱呼她“周太太”,然而周妘卻可以在他臉上,尋到絲絲冰雪消融對痕跡。“還是去醫院吧,宏駟的想法肯定也跟我一樣,都希望你……好好活著。”
周妘心中翻騰起復雜的情感,低下頭去,竟隱隱有種想就此收手的念頭。
然而唐五那狡詐尖細的聲音依然時時在耳邊迴響,如果不能替他達成目標,她將死無葬身之地……
她的心又硬起來,現在不是重敘母子情的時候,自保才是唯一的出路。
況且這場陰謀對聶宏駿來說,只是丟了江山,可對她來說,一旦失敗,丟掉的就是命……
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讓聶宏駿放棄帶她去醫院這個念頭,如果真的去醫院,她就要另想辦法了。
她又強打精神,勉強笑道:“小駿,你能這樣做,媽媽真的很感動……這是不是就表示,你已經原諒媽媽了?”
他默不作聲,方若軒挽上他的胳膊,輕輕對他點點頭,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笑容。
“呵……也許是媽媽太貪心,總想著你們能原諒我……其實你們不原諒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但是媽媽真的不想去醫院……就讓媽媽多陪陪你們,在最後的日子,儘儘當媽媽的責任,好嗎……”
聶宏駿握緊拳頭,牙齒咬的咯咯作響,方若軒感到他的全身都是僵硬的,似乎在不停顫抖。
他冷笑一聲,轉臉看周妘,眼神中透著一股憤然和多年積鬱的委屈。“責任?呵……如果二十年前你提到這兩個字,我會很高興很滿足。可現在你再提到一個母親的責任,你不覺得這很諷刺嗎?”
“我們都已經長大了,根本不需要你這種遲到的責任……周太太,現在最重要的是你的病情,而不是討論責任的時候。”
周妘的心一下子沉下去,原來聶宏駿還是未肯從心底原諒她……而他已經決定的事情,恐怕是任何人都無法更改的。
她點點頭,“既然如此,那……我聽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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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宏駟拿著化驗單和檢查結果,面色凝重的來到聶宏駿跟前,幾度開口,卻又不知該怎麼表達,還未說出一句話,眼圈竟先紅了起來。
聶宏駿已經猜到了八九分,拍拍他的肩膀,問道:“情況到底怎麼樣?”
“不好……”聶宏駟搖搖頭,“媽媽的病是再生障礙性貧血,也就是俗稱的血癌……白細胞已經全面擴散,恐怕就是接受化療或手術,也維持不了多久的生命。”
聶宏駿的眉頭鎖的更緊,自己一直以來的懷疑似乎在這一刻走進了岔路口,就算有再多的疑問,然而弟弟醫院的診斷總不會出錯……
難道,周妘這次回來真的是覺得自己不久於人世,想在最後時刻彌補從前的虧欠?
他不禁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對母親過於刻薄,是不是真的……總拿自己那顆在黑暗生活中變的狹隘的心,去考量別人的真誠和善良?
從前對方若軒,他不也是如此?
“大哥……”聶宏駟看著他,似乎在等他拿主意,“其實像這種情況,真的不如讓媽媽回家休養,在醫院裡反倒是受罪。幾個醫生都建議,就按病人的要求做,說不定她心情平順,還能再拖延幾年……醫學上也不乏這種例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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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妘站在陽臺上,遙望遠處如畫的山間景緻,陽光輕柔的灑在她腳邊,山野林間的空氣中總是瀰漫著沁人心脾的花香。
低頭看看院子裡,聶小桃的粉嫩小臉正迎著太陽,綻放出對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