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又對視一眼,也不知怎麼的,笑意從身體裡四面八方齊齊湧了上來,宋玦想壓,秀媽媽更欲堵回,可到底還是堵不回去,只得憑它四處流竄,最後,少不得還是呈於面上。
“大爺若信我,只管放心。夫人那邊,大爺面上多下些工夫,總歸不是大問題。老夫人那邊我去說,雖無十成把握,不過六分還是有的。”秀媽媽伸手招回丫鬟來:“只是老爺那邊,大爺還該。。。”
這話便不必再說了,因宋玦也不笨,一點就透的。
這話所指,無非是父親希望自己從文,自己卻在此時,即將入秋闈之際,答應了老夫人多年以前的要求,習武從軍而已。
“這事是我挑起的,自當我自己去父親面前認罪擔當,媽媽放心。” 宋玦平靜地回道,可秀媽媽從他繃得緊緊的嘴角處看得出來,想必也是心裡發了狠的。
宋老爺為人,與老夫人迥然不同,因自小才學出眾,殿試輕取狀元而一舉成名,因此才高而傲性,極為自尊自大,如今做到中書令,愈發剛愎自用。
兒子若能與自己似的,將是宋門極大榮光,一門出二個狀元,不必說,只這一項便可橫掃天下翰林。
因此才甘冒不孝的罪名,也一定要讓宋玦從文。
“大爺可得想好的說辭,”秀媽媽臉色凝重起來,“老爺動起怒來。。。”
宋玦已經轉身向回走了,沒有留下回答,只留下一襲長衣,被秋風驟然吹起,吹散衣袂的清清冷冷背影。
“秀媽媽,信才已經送出去了。”一個管家婆子不知從哪裡冒出頭來,輕輕到了秀媽媽面前回話。
秀媽媽點頭示意知道,然後低低吩咐道:“你去多叫些人,將平春堂四周看守好了,不許放一個無關人士入內,還有,大廚房也得看好了,只可用我們的人,夫人那邊若要插手,你來回我,我自有話說。”
婆子點頭,依舊退了下去。
秀媽媽嘆了口氣,這才慢慢走了下去。
“媽媽,要不要告訴九小姐,和親一事已經暫緩了?”跟著的一個丫鬟察言觀色,小心地問道:“若要讓她多吃喝些,不如讓她開開心,知道這喜事,不是更好?”
秀媽媽立刻厲聲喝斷:“萬萬不可!”
蘇祈男若知此事,必不肯再留在別院,一定要回自己家去。蘇二太太是個最沒有眼力心計的,目光短淺,一心只想巴結自家夫人,若放祈男回去,大爺與祈男這門親事,多半要黃!
不如留下她在這裡,蘇二太太也做不了鬼,宋夫人為免家醜外揚,一時也不會對外宣揚此事,蘇祈男反倒安全些。
只是不免苦了這丫頭,好在此時她對自己和宋家尚有滿腹仇恨,倒也不會輕易了斷了自己,放過將來可能去皇帝面前報仇的機會。
秀媽媽搖頭淺笑,身後兩個丫鬟面面相覷,不明白怎麼今兒媽媽一會兒嚴肅,一會兒笑的?
“行了,別發傻了,快跟我回去,還有正事要辦呢!”秀媽媽收斂笑容,正色發話:“大爺帶來那人呢?!不許放他回去,即刻帶了無音軒來,我必親身守著方可!”
丫鬟領命而去,秀媽媽回頭看了一眼已半隱在暮色中的平春堂,又看了一眼其實早已蹤跡全無的宋玦去處,心裡嘆了口氣。
黃昏時分,秋雨淅淅瀝瀝又落了下來,這回不比昨日來得驚天動地,卻是無聲無息,消而潛入,彷彿看不見似的,天地間便籠上了一層薄紗。
“看樣子,這雨要下上一陣子了。”玉梭走到窗前,風有些大,又涼,因此總往裡打雨,雖不很多,卻是絲絲縷縷,總也不斷。因此她伸了手向外,想將窗欞關起來。
“放著它吧!”祈男有些無精打采:“關了只是悶氣。有些雨水怕什麼?將那書案移開不就好了?”
屏風已被人抬走,屋裡頓時空出一大片來,讓人看著,心裡也空落落的,沒著沒實的。
本來還能借著做活,分散些注意力,讓自己不去想和親一事,如今活計了了,祈男愈發愁悶起來。
“也不知道,姨娘們到家了沒有?”玉梭愣愣地站在窗前,嘴裡說著錦芳,心裡卻在盼著,盼那桂影下,再有熟悉的身影出現。
☆、第二百八章 噩夢
雨水淅淅瀝瀝打在窗下的芭蕉上,滴答,滴答,愈發讓人徒添愁思,秋意漸濃,屋邊草木花樹,皆雲護煙籠地浸潤在微涼的細雨中,玉梭在那窗前站了許久,久到祈男連裝,也不能再裝作若無其事了。
一定是沒人吧?若他真在那裡,玉梭早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