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媽媽便向後笑道:“看起來是都到了。只缺蘇小姐了。”
祈男忙垂首說句不敢,腳下便加快了些。
那東花園卻在前面東首,一行人跟著呂媽媽。重新向外彎彎轉轉,盡走的迴廊,處處多有人伺候。
祈男暗中留心看去,這才覺出原來宋家還有這樣的規矩:每一重門,有一個總管,有事出進都要登號簿的。
又走了半天。祈男心中暗暗記下過了多少庭院,及走到穿堂後身。東首有一條夾巷,覺有半里路長。又進了一重門,才見一個花園。這花園卻也不小,有亭有臺,有山有水,花木成林,且更比祈男所見過的宋家杭州別院,顯得愈發深邃華麗。但見:巍巍畫棟,曲曲雕攔,堆砌參差,盡是瑤葩琪草;繞廊來往,無非異獸珍禽。
呂媽媽到了此時,便不再進去,向後交代了跟來的婆子,便陪笑說句道饒,裡頭便又有人來接引,祈男小心跟進了斑竹花籬,是一所廳,兩進共有十間,還有些廂房。
早有人從正廳裡迎了出來,祈男抬眼一看,不是別人,正是荷風:“蘇小姐到了?快請快請!”
於是祈男深深吸了口氣,總算是到了!玉梭忙就上來替她將披風解開卸於手中,祈男正了正臉色,輕潤下雙唇,蓮步凌波,娉娉婷婷上了臺階。
秀媽媽從裡頭打起大紅呢夾板門簾來,祈男笑得和順如春,微微頷首衝其打個招呼,秀媽媽卻是笑也不笑一下,淡然目送其入內。
原來裡頭是三間大廳,擺設著紫榆桌椅,兩壁盡是掛的名人字畫,甚為華麗,目迷五色,間內擺著夾枝桃,各色菊花,清清瘦竹,翠翠幽蘭,雕欄湘簾,清幽靜雅。
秀媽媽回說老夫人和夫人在裡間坐著呢,祈男便扶住玉梭,向裡走去。
丫鬟高高打起油單絹暖簾來,祈男只覺得暖意襲面而來,原來已值初冬,京裡又比別處冷得早,便已燒下地爐暖炕,地平上又放著黃銅火盆,祈男頓時覺出暖意融融,抬頭便見迎面一張楠木大炕,海梅炕幾,炕上也是綠大呢炕墊、球枕,炕面前擺著腳踏、痰盒。
一位鬢髮如銀,身形高大的老婦人,正拄著拐背對祈男而立,宋夫人一身官裝於其向前湊趣,二人不知說些什麼,聽見背後動靜方才同時回過頭來。
祈男早垂首向前,端端正正地行了個大禮:“見過宋老夫人,見過宋夫人!”
話音未落,祈男耳邊早傳來中氣十足的回應:“這就是蘇家女兒了?快快抬起頭來我看!”
祈男筆直如松地站著,寶靨微紅,梨渦淺笑,媚妍婉妙,卻端莊得體地迎面直視對方。
宋老夫人目光中如有電閃,只一瞬間就將祈男上下打量了個遍,宋夫人則默不作聲,只看老夫人臉色如何。
“嗯,確實不錯,我就說我這個孫兒眼光不比凡人,這丫頭長得確實不錯,身量也好,只是瘦了些,人都說江南水米之鄉,難道竟不能養人?”
祈男忙含笑答道:“回老夫人的話,水米是極好的,不過我天生就是這樣,吃得再多也不肯多長一兩。”
老夫人放聲大笑:“想是都長到骨頭上去了,才這樣高挑,倒正跟我家那兩個相反,都長到肉身上,只是不長骨頭!”
宋夫人眼裡頓時閃過一道陰光,臉上笑得極為難看地嗔道:“老太太偏又愛說這樣的話!知道的便說老太太喜歡說笑,那起不知道的,還當老太太當真是有意貶低自己的孫女,襯托外人呢!”
老夫人不以為然,手指著祈男道:“她哪裡是外人?眼見就要過門了!說到這個我倒想起來,還有件正事呢!不過這丫頭站了半天,也該請人家坐坐才是!”
於是祈男落了坐,丫鬟們奉上茶來,宋老夫人眯著眼端起茶碗來,邊吹上頭的浮沫,邊細細打量祈男。
玉梭和吳媽媽有些心慌,站在祈男身後,沒處放手腳似的。祈男卻沒事人似的,慢慢將茶碗捧了,謝過上茶的丫鬟,輕輕揭開半邊蓋子,口中略吹幾下,便放於唇邊,呷了一口。
老夫人見其神氣靜息,儀態婉嫻,不覺看了左首的秀媽媽一眼,後者淡然回視,眼中亦有一絲幾不可查的笑意。
“咳,咳,”老夫人放下茶碗來,又開口了:“丫頭,”指的是祈男:“今兒這身衣服也鮮亮的很,我嘗聽人說,”這裡指得是宋夫人:“你一向喜歡清冷打扮,怎麼今兒換了妝容?”
祈男忙起身回道:“在家只憑喜歡,出門做客自然是照顧主人家心意。一向聽聞宋老夫人是個爽利之極的性情中人,想必也是喜歡熱鬧的,再者,若只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