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平川倏忽風波起
姑蘇韋家三代單傳,而自前兩代的韋天棄開始,每一代子嗣皆是不世出的人才,天資聰穎,卓絕凡塵,於武林無一不是首屈一指。
韋天棄自立門派,一夜間揚名江湖,深厚悠長內力與凌厲功法鬥遍天下,然其人不喜功名利祿所累,在妻室誕下一子後便袖手歸隱,從此世俗煩擾均不見,只飲山清水秀做香茗。
多少年過去,他的遺世獨立不可戰勝仍繼續被傳誦著,只是舍了名字換成尊號,無涯老人。
而今,韋天棄更常被人提及的卻是另一個身份——教授武林盟主六年武功而後一鳴驚人,破月閣閣主韋墨焰的親祖父。
韋墨焰是個親緣極其淡薄的人,即便對於師父兼祖父雙重身份的無涯老人也是如此,從夕落山離開四年之久他從未回去探看一次,然而,對師父的尊敬還是不遜常人的。與夏傾鸞大婚的事他發了江湖貼昭告天下,自然也沒有忘記遠在千里之外深山之內的祖父,沒想到的是,不過三天而已,輕功卓絕的祖父竟然比那些馭馬之人更先一步到達。
破月閣中多數為年輕子弟,自是沒見過無涯老人,而唯一熟識的紫袖是在來報有老者傷了諸多子弟阻攔不住時才拖著病軀出面的,一眼望去,立刻喜出望外。
“紫袖拜見師父。”
初時華玉還以為她忽然半跪是身體不適,待到敬稱出口方才恍悟,眼前鬚髮皆白瘦而矍鑠的老者,竟然就是紫袖和閣主的師父,無涯老人。
“晚生華玉見過無涯老前輩。”
都傳宗師們總有些古怪脾氣,可看上去無涯老人與普通長輩並無不同,衣著簡樸威嚴自現,甫一出現便先折了眾人氣勢。
“阿月,你們這閣樓未免太難踏入,還要我老頭子勞筋動骨才能進得來,也不知焰兒是如何教導的。”無涯老人負手直視紫袖,眼中微有慍色。
“師父息怒,平日這些子弟都是阿月管著的,閣……墨焰他忙於正事,顧不了太多。”低聲喝退地上呻吟的子弟,紫袖急忙起身上前攙扶老者,華玉遲疑片刻緊隨身後。
紫袖本名雲月影,紫袖是在破月閣建立後才改的,曾經被賣入勾欄那些日子不堪回首,便是連本名都不願再提,這也是後來韋墨焰要求所有入閣子弟捨去本名的緣由。
在夕落山與韋墨焰共同習武六年,師父一直叫她阿月,世上也只有這個老人才會這麼親暱地如此稱呼,在紫袖心裡,無涯老人便如同她親人,儘管那只是因著與韋家世代交好才獲得的待遇。
“焰兒去哪了?”無涯老人皺著眉頭,剛才他要踏入破月閣竟遭阻攔,此刻正氣著,見韋墨焰未曾出來相迎不覺更為惱怒。
“祖父?”略帶驚訝的聲音並非來自閣內,而是源於幾人身後,破月閣正門外。
難得偷得浮生半日閒與夏傾鸞尋處安靜地方說些絮語,閣中傳來的催促角聲逼得他不得不放棄繼續溫存的機會,拉著夏傾鸞匆匆趕回。
“我本以為您不會來,沒想到反而是第一個前來賀喜的人。”
素衣老者淡淡掃過兩人相攜的手,夏傾鸞心下一緊,不動聲色想要抽回手掌,卻被更緊握住。
韋墨焰臉色不變,甚至沒有半絲表情,彷彿面對的不過是個外人:“近日閣中事務繁忙,若是怠慢了還請祖父見諒。”
“不需費事招待,我只是來看看你和阿月——這丫頭,什麼時候都不忘替你擔著責任,痴情得緊。”
一句話如巨石擊在幾人胸口,尤其紫袖,更是瞬間白了臉色。
她對韋墨焰的心思早在夕落山時師父便已看出,不拘世俗禮法的老人不但沒有因為她殘花敗柳之身加以阻撓,反而屢次勸二人依著指腹為婚的約定儘早行結髮之禮,只是不想拖到今日,一切都不同於前。
“前輩路上勞累,不如先安排處地方歇息,離婚事尚有幾日,有什麼話稍後再說罷。”看出氣氛不對,聞訊而來的少弼急忙打著圓場,一邊使眼色讓華玉帶紫袖離去,然而未及有所動作,無涯老人已先行一步將矛頭指向了夏傾鸞。
“這位姑娘便是月老的徒弟?”
韋墨焰眼中隱有一絲不耐,刻意保持平靜語氣:“是。”
略一沉吟,無涯老人走到二人身前仔細打量,目光落在中間處,那兩隻手仍舊緊握未曾放鬆。
毫無徵兆地,乾瘦手掌疾疾奔向夏傾鸞,掌風所過凌厲凜冽,全無半點留情之意。猝不及防間夏傾鸞根本無力防衛,與名震九州的一代宗師相比,她差得太遠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