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六年登科的湯顯祖,成為了同學。
一撥撥閣臣科場舞弊,御史魏允貞再也按捺不住了 ,魏是萬曆五年進士,這個寬額圓臉英姿勃發的年輕人,首先上疏條陳四事,指出“自居正三子連登制科,流弊至今未止” ,並大呼從今開始,凡閣臣子弟,須閣臣離任後,方可參加殿試。……
張四維在內閣大堂讀了魏的奏疏,拂然不悅,心中怪罪這姓魏的御史“多事” ,他陰著臉,問次輔申時行:“申大人,這魏允貞是何來歷 ?”
申時行含笑回答:“老相國忘記了,庚辰年會試我是主考官,爆出個榜上三解元,其中有個魏允中,他的哥哥便是這魏允貞,是丁丑科進士。”
張四維似乎想起了什麼 ,用鼻子哼了一聲,說:“哥倆兒一個脾氣,都是頭上長角口無遮攔,哥哥比弟弟還狂妄,我聽說這魏允貞常在稠人廣眾中詆譭張老先生(張居正),說什麼‘此人有相才無相量!……’”
申時行只是默默地聽著,並未隨聲附和,萬曆八年會試, 申是主考,無錫的顧憲成南樂的魏允中漳浦的劉國徵,皆榜上有名,據說三人參加應天府(南京)鄉試,併為第一,時人稱“三解元” 。此三人都是自己的門生,三人在京城組織了一個“三元會” ,平日裡評論朝事,慷慨陳辭,以前還給自己寫過一封信,是針對災異頻發,一些大臣仍不停地頌揚張居正的功德而發,誠懇希望自己能匡救天下,不要一切聽而順之,這個“之”字,申時行知道是指張居正。申還知道似乎張居正對他們三人也很反感,一次還曾用譏諷的口氣提到過他們三人!……
張四維見申時行若有所思,便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高聲說我這就去吏部,讓王尚書將魏允貞降職外調,嘿,可不是老夫洩私憤,連皇上看了魏允貞的奏摺,都說“言過當!” ,說完氣沖沖地走了。
魏允貞遭貶,調到許州去做一名判官,與他志同道合的戶部郎中李三才上疏申救。李在疏中歷陳考場積弊,並歷數多位閣臣子第入闈的內幕,直呼“允貞言是 !” 。張四維讀罷,猶如火上澆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也命吏部將李三才降職外調,貶到東昌做一名掌管獄訟的司理。
時任吏部主事的顧憲成 ,見自己的兩位錚友相繼被貶,便有意搭救,顧素以沉著敢言著稱,他忖度半日,決定去求次輔申時行。申是顧的座師(主考官),師生情篤;再說自己的弟弟允成還擔任過申的兩個兒子用懋用嘉的塾師,憑著這兩層師生關係,顧憲成懷抱一線希望,去了相府。
申時行聽家人報告說,“主事顧大人求見!” ,忙喜笑顏開連聲說“快請、快請!” 申時行一向對顧憲成有好感,顧氣度溫醇且為人勤奮好學,年紀輕輕便名滿天下。做秀才時,就以文章名世,坊間所刻的範文,多是他歷試冠軍之作。顧二十七歲應南京鄉試,名冠榜首;三十一歲殿試,第二甲第二名,最令人稱道得是,顧憲成自中舉後便開始了講學活動,顧常說:“學之不可不講也,不講則聖道不明,而人心蔽塞,廉恥喪焉。”他二十八歲那年,父喪家居,許多學子從二三百里外前來問學 ,可謂盛況空前!……
顧憲成走進客廳,向申時行行了師生之禮。落座後;便開門見山提到魏李二人遭貶之事。他侃侃而談,說魏李二人都是直言之士,是社稷的忠臣,朝廷若能寬容二人,便是開了一個諮詢善道、採納雅言的好風氣,不然,便是堵塞忠諫之路!……申時行聽出顧在引用諸葛亮的《出師表》,曉得他是希望自己出面力爭,他沉思片刻,似有難言之隱,只是淡淡說了一句 :“有張老先生(張四維)主裁,下官不好講話啊!”顧憲城見座師面露為難之色,也不好再三勉強。
申時行一面請顧用茶,一面換上一付憂慮的神色,他皺著眉,向顧憲成談起二十歲皇上的宮闈之事:皇上大婚僅四載,卻對王皇后感情日漸淡薄,至今皇后不育;不久前皇上私幸慈寧宮李太后的王宮女,如今王宮女已有了身孕;皇上還仿照先朝世宗皇帝的先例,大張旗鼓地選冊九嬪;眼下皇上最寵愛得是聰明乖巧的鄭妃!……顧憲成見天色已晚,便起身告辭,申送出客廳,嘴裡說了句安慰的話:“涇陽(顧的大號),莫急,等等機會 !”
不久魏李復官的事兒有了轉機,張四維喪父,回家去守孝, 申時行被皇上任命為臨時執政,顧憲成抓住這個機會,又一次去了申府,墾請老師設法。申時行礙於情面,終於下令將魏允貞調往南京吏部,將李三才調往南京禮部,他倆的新官職與二人貶前的官階相比,算是平級調動了。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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