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元和平時在家中因受家規約束,從未涉足過這些風月場所,同窗詩會偶爾叫幾個歌姬助興,鄭元和還嫌她們淺薄庸俗。
如今聽他們說起京都中的風花雪月,似乎津津有味,他只覺得熱騰騰的血在身體內激盪,因而也決定去試上一試。
黃昏時際,鄭元和漫步來到長安的紅燈區平康里。這裡一條街上密密地排滿酒樓,每幢房前,都有幾個濃妝豔抹的妖冶女人在向路人邀寵獻媚。
鄭元和一路逛過,那些女人見了他這樣一位年輕英俊的獨身男子,更是殷勤萬分。
而在鄭元和眼裡,這些平康里的鶯鶯燕燕,實在也是一堆庸俗脂粉,太沒有情調,太沒有氣質,哪裡能吸引得住這位江南的貴族才子呢?
一直行到街裡的鳴河曲,在一所裝飾華麗的房屋裡,臨窗坐著一位女子。
那姑娘約莫十五六歲,穿一身淡淡的鵝黃色綢衣,一雙大眼睛烏溜溜地漾滿春風,手執一柄紈扇,半遮著白嫩的臉龐,並不像其他女子那樣媚眼誘客,情神中還彷彿透露著嬌羞。
鄭元和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一雙眼睛也直瞪瞪地盯住了那女子。
那女子似乎更羞怯了,兩朵紅暈飛上面頰,長長的睫毛垂下來遮住了眼簾。
鄭元和的心隨著她的細微動作變化而盪漾,手中握著的摺扇不經意中‘吧嗒’一聲掉落地面。
摺扇落地的聲音,驚動了屋裡的鴇母。她敏捷地撩開門簾一看,只見一位穿戴華麗,儀表堂堂的公子哥兒,正站在門前,望著視窗發怔。
特善察顏觀色的鴇母,立即猜中來人的心思,心想:(發財的機會又到了。)
連忙顛了出來,扯住鄭元和的衣袖,直呼:“客官,裡面請!”
鴇母並沒有讓他在客廳裡停留,而是直接把他送到那個黃衣女子的屋裡,並一邊獻寶似的對他說:“我們李娃姑娘,可是沒開的花骨朵,今日裡第一次上場接客,公子可真是有福氣喲!”
鴇母掀開李娃房間的門簾,把鄭元和推給她。
裡邊的李娃姑娘,見來了客人,心裡一陣發慌。待她定神一看,客人恰是窗外那位翩翩公子,又略添了幾分欣喜和安慰。今天是她頭一遭接客,當然期盼一個可意的人。
進了屋的鄭元和,見黃衣姑娘款款地從窗邊的炕上走下來,略顯遲疑地朝他嫣然一笑,且請他坐了。再打量那姑娘,見她身段小巧玲瓏,年齡顯得不大,而那一舉手,一投足之間,卻分明顯示出一種優雅的韻致,與別的煙花女子截然不同,使得他心傾神迷。
兩人娓娓敘談,原來那女子本為高門閨秀,本名李亞仙,因父親仕途失挫,家道中落,一年前才被迫淪落風塵。
那個收買她的鴇母見她資質絕佳,便視為上品,一心想把她培養成一棵搖錢樹,因此買下她後,為她改名李娃,經過一年的悉心調教,今天才讓她開始接客。
李娃幼承庭訓,教養甚佳,精通詩書,與鄭元和相談得十分投機。
鄭元和由憐生愛,由愛生戀,當晚就留宿在李娃房中。因為李娃的資質,鴇母要價是相當高的。鄭元和一貫貴公子作風,又是為著心愛的姑娘,自然也就不惜一擲千金。
有了心神俱醉的第一夜,鄭元和就再也放不下李娃。他索性丟擲重金,長期住在了鳴河曲中。
鴇母見有利可圖,也就樂得成全他們。
鄭元和稱李娃為李亞仙,仍把她視作是嫻雅貞潔的世家小姐,立誓此生決不相負。
李亞仙更是感激涕零,保證此身只屬鄭郎,海枯石爛,貞情如一。
彈琴調箏,品茗奕棋,談詩論文,賞月觀花,這一對小情人沉醉於多姿多彩的甜蜜生活之中。
鄭元和早已把禮部會試的事忘到九霄雲外,日日醉倒在溫柔鄉里。
時光飛逝,春去秋來,轉眼又到第二年的秋天。鄭元和所帶的豐厚盤纏,經過這一年的揮灑,已經一文不剩。只認銀錢不認人的鴇母,開始對他冷眼相待。
礙於一年相交的情面,鴇母沒有直接趕走鄭元和,而是趁他外出之際,派人把李亞仙強行架上馬車,轉到另一家遠處的青樓去了。
待鄭元和回來,已是人去樓空。鴇母對他冷言相諷,絕口不露李亞仙的去向。
鄭元和明白自己身無分文,已經沒有資格再做青樓嬌客;李仙亞畢竟不是自己名正言順的妻子,也就無法與鴇母論理。
沉落於貧寒孤寂中的鄭元和,開始想到家鄉和父母,想到自己前來京城的初衷。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