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衣服,很少有新的。大多是茗雅穿下來不要的,洗得褪了色,茗雅哭著鬧著不肯穿了,才會丟給她。穿在她身上,空空蕩蕩的。茗雅喜歡欺負她,喜歡看她哭,偏偏菡瑾是個倔性子,怎麼罵,怎麼掐,都不肯哭。茗雅覺得不好玩了,就去找母親,母親以為女兒被欺負了,二話不說抓過她就把巴掌往她身上扇。
而他,那個時侯,看著一個孤苦無依的小女孩在被莫名其妙欺負的時候,他到底在幹什麼?他什麼都沒幹,他就在旁邊冷眼看著,然後,在恰當的時候,跑出來維護自己的妹妹
蓮二撇過了頭,不去看菡瑾,他沒臉見她。
菡瑾感覺到身邊有人,料定是柳蓮二,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對於柳蓮二這個哥哥,而且極有可能是自己同父同母的親哥哥,她實在是想不出要怎麼去面對他。剛剛她在門外,把爺爺和他的對話都聽見了,聽得很清楚。
柳蓮二是個好人,一個真正地好人,而且,很勇敢。就算是她,身在他那樣的環境裡,都不一定有這樣的勇氣,去忤逆自己的父母。偌大的一個家裡,連他在內,四個人,現在,妹妹被抓進了警察局,父親和母親卻不知道在幹什麼,一味地只知道指責他人,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整個家裡,就他一個人是清醒的,認識到了家人的錯誤,努力地彌補著。大義滅親,說起來簡單,真正做起來,又有幾個人能做到?不可否認的是,柳蓮二也會有自私的時候。她曾經恨過他,為他的懦弱感到不齒,但是,即使這樣,在茗雅這件事上,她還是不得不佩服他。
她柳菡瑾敢愛敢恨,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她不會給自己找理由辯解,因為之前討厭他,就一概否定他,一碼歸一碼,柳蓮二這件事做對了,那麼,她也不會去為難他。
“你剛剛和爺爺說的那些話,”菡瑾深吸一口氣,終於把肚子裡藏了半天的話說了出來,“我在外面都聽見了。”
柳蓮二一驚,隨即又想到了出來的時候,爺爺說菡瑾就在外面的那句話,想必這也是他老人家的意思。他低下頭,悶聲道:“茗雅的事情,真的很對不起。”
菡瑾眼睛看著前方,跟著淡淡地說:“你剛剛跟爺爺說,任何人都要為自己做錯的事負責,那是你柳蓮二的處世哲學,即使是親人,也無法動搖你心中的那桿秤。我現在也告訴你,我柳菡瑾也不是什麼不講道理的人,我只要做錯事的人為自己犯的錯誤承擔責任就可以了。”
柳蓮二沉默了,做錯事的人,這個範圍太廣了。茗雅做錯了,父親做錯了,母親也做錯了。
“你不需要擔心,”菡瑾裝作看不出他臉上的擔憂,徑自說道,“爺爺剛才答應你的事情,我也不會反悔。我本就無意折騰茗雅,只不過是你父母太過分了,纏得我難受。”
柳蓮二知道她無意在這方面多做糾纏,現在理虧的是他們,反而是爺爺和菡瑾,倒是做出了不小的讓步,他也不好再死皮賴臉地多提要求。他輕咳幾聲,腦子一轉,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跡部家那邊我聽說這次跡部景吾受傷了”
菡瑾笑了笑,輕聲答道:“這件事,我們也會盡力,跡部爺爺其實人很好。”
她忘了說,這件事,還有一個最難搞定的跡部景吾。只要他不答應,所有的承諾都是一紙空談。
茗雅的事,跡部雖然嘴上說是為自己的傷討回公道,其實是在為她出頭,她這個時候卻跑過去跟他說什麼“放過茗雅”之類的話,那她就真有些過分了。說完之後,不管跡部是什麼想法,估計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唾棄死。她柳菡瑾還學不來這麼無恥,做出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
所以只能說,會盡力。
蓮二和菡瑾在走廊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院子裡,早川爺爺領著柳景洪過來了。
菡瑾冷笑一聲,撇過頭,繼續轉頭看向旁邊的那些花花草草,只當做自己沒見著這個人。
蓮二有些尷尬,出門前父親瘋狂地行為讓他心有餘悸,想到母親在家門口那哆嗦的身影,他實在是沒辦法再對這個中了邪一般的父親有好臉色,草草地行了個禮:“父親。”
柳景洪顯得有些激動,說話也有些語無倫次:“蓮二,菡瑾你們怎麼在一起?我是說蓮二,你怎麼沒有陪著你爺爺?爺爺跟你說什麼了告訴爸爸”說著,便一把抓住了兒子的手。
柳蓮二被他突然這麼一抓,吃痛得想縮回來,卻被他抓得更緊了。
柳父嘴裡不停地重複咬著那幾句話:“來,告訴爸爸,爺爺跟你說了什麼?有提到爸爸嗎?有提到柳家的未來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