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面令旗。”
白素立時同意:“是,這是天官門的令旗。”
江湖上的各門各派,各幫各會,都有自己的信物,務求一展示,就天下皆知。這面天官門的令旗,如今看來殘舊不堪,在藍家峒隱藏了幾十年,若不知來歷,只當是一幅發了黴的刺繡。但是知道它的來歷,可以想像它當年迎風展飛,黑白兩道莫不趨避的神威,令旗一到,十二天官令出必行,取命奪魂,誰人不驚。
我伸手在令旗上輕輕撫摸著,同時,心中也不禁暗叫了一聲“慚愧”。我剛才還說,十二天官各有名字,但是名字並沒有意義,這時,才知道自己錯了。十二天官各自向我自報姓名,我以為那是“布努”的發音,反正聽來很不順耳,以為那只是他們的苗人的名字。
可是此際,看到了繡在令旗上,那十二個方格中的篆字,才知道大謬不然。
十二天官的名字,不但有出典,而且出典極古,出自《爾雅》,是中國古代陰陽家和古天文學家共認的專門名詞:大歲在子曰“困敦”,在醜曰“赤奮若”,在寅曰“攝提格” 這個詞比較普遍,因為屈原在他的長詩《離騷》中提及過。
在卯曰“單閼”,在辰曰“執徐”,在巳曰“大荒落”。在午曰“敦牂”,在未曰“協洽”,在申曰“涒灘”,在酉曰“作噩”,在戌曰“閹茂”,在亥曰“大淵獻”。
我再向十二天官看去,發現他們各自的外形,也和那十二種生物很是吻合,瘦老頭又乾又瘦,是十二天官之首,形像就像鼠(子),那個和紅綾拚酒,醉倒在地的壯漢,看來就像是一頭大牯牛,他兀自還有醉意,連眼都不是很睜停開。我知道自己犯了錯,可是仔細想想,也實在不能怪我,試想,當一個留著山羊鬍子的苗人,向你介紹他自己的名字是“協洽”的時候,誰會想得到他的名字,是來自歷史悠遠到了難以查考的古書《爾雅》之中的呢?
不過我並不因之原諒自己,而且很感到自以為是的可怕 一心認定是這樣,可是事實完全相反,在一些情形下,可以形成可怕的結果,變成巨大的災禍。當下,我吸了一口氣,白素已小心地把那令旗,摺了起來,同時,也向我略伸了伸舌頭,顯然她也沒把十二天官的名字當作一回事,現在才知大有來歷。
後來,白素笑著說:“看來,十二天官一代傳一代,名字都是固定的。不但名字固定,而且外型也要吻合,可能是選擇傳人的時候,早已揀定了的 乾瘦的孩子是猴,胖孩子是豬。”
我沒有異議,從現在的十二天官的外型來看,這種說法,可以成立。
當下,我恭而敬之地揭開了玉盒的蓋子 我的恭敬態度,令十二天官很是高興。
使我和白素大為吃驚的是,那麼大的一隻玉盒之中,竟是滿滿的玉版紙 那種紙又薄又韌,是古紙中的極品。而更令人吃驚的是,紙用白絲線裝釘得很整齊的十二冊,隨便拿一冊起來翻翻,每一頁之上,都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那些字雖然小,可是工整秀麗之極,單是字的本身,已是中國書法藝術上的瑰寶 古人常說,“蠅頭小楷”,在這十二冊上的字,比蠅頭還小,只如芝麻般大,可是定神看去,每一個字都疏而不密,大具氣勢,彷彿還有不知道多少空間,可供圍旋馳騁,若不是真正在書法藝術上有極高造詣的人,這樣的字,半個也寫不出來,別說這裡至少有十萬字以上了。
我和白素的驚呆神態,當然都落到了十二天官的眼中,他們幾乎齊聲問:“怎麼啦?”
我一字一頓:“老十二天官之中,竟然有這樣的人才。他們的事,不應該湮沒,我會好好拜讀,而且盡力整理出來,使他們的聲名,重彰天下。”
十二天官個個手舞足蹈,高興莫名,瘦老頭道:“師傅臨死之時,曾說就是這一件心願未了。如今他們在天之靈,必然大為高興了。”
我當時,只是看到書法的精美絕倫,並沒有看內容,就立刻作出了豪言狀語式的承諾。
後來,我和白素,仔細地把那十二冊,至少有二十多萬字的記錄看完,這才知自己當日所作的承諾,是何等草率。老十二天官記錄下來的一切,經過了半個世紀之後,當然都成了歷史。可是其中牽涉到近代史上人物之多,牽涉到的事件之多,令人氣都透不過來。
而且,許多許多事件,許多許多人物,如果相信了老十二天官的記錄,就根本不必念近代史了,相比較之下,十之八九的所謂“史實”,都有不可告人,甚至和表面現象完全相反的事實經過。
這些資料,如果整理出來,會引起近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