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笑道:"太后對歷代後宮封號的設立比禮部那些大臣還要熟悉呢,怎麼忽然想起同兒臣說這些?"大玉兒笑道:"額娘是想提醒皇上,別隻顧著朝政,也要想想子嗣延綿,開枝散葉。額娘打算命禮部商議明年選秀的事。你以為額娘做什麼要苦背那些封號,那是記下來要同皇后說的,好讓皇后知道,我們大清的後宮比起歷朝歷代來已經是冷落非常了,好使皇后不要反對選秀。"順治聽見母后不但沒有責怪自己冷落中宮,還答應要替自己勸說皇后放寬懷抱,頓時放下心來,笑道:"後宮之事全由額娘做主,又來問兒子做什麼?"大玉兒道:"我知道你一直喜歡漢人女子,然而我們大清的規矩是不許漢女入宮,所以想同你商量個萬全之策。"順治聽了大喜,問道:"額娘果然允許兒臣納漢妃入宮麼?"大玉兒道:"照規矩清宮秀女是要從八旗軍官的子女中挑選,這是祖宗家法,原不可背。"順治臉上一僵,轉面不語。大玉兒微微一笑,接著說:"不過如今我們的將士裡已經有許多漢人軍兵,他們和我們的八旗子弟一起並肩作戰,為我大清江山永固立下汗馬功勞,也與我滿人無異了。所以,額娘想讓禮部裁議,提拔那些有傑出表現的將軍,賜他們旗姓,讓他們隨入旗籍,那麼他們的女兒入宮便不算違了規矩。"順治恍然大悟,笑道:"額娘想得周到。"大玉兒長嘆一聲,緩緩地道:"寂寞的滋味,額娘是明白的。這皇宮雖大,然而沒有一個知心人陪在身邊,那也無味得很。我們是母子,骨肉至親,額娘又怎能不為皇兒打算呢?"順治聽了,若有所覺,嘿笑不答。大玉兒又坐一時,叮囑了幾句"早些安息,勿太勞神"的話便起駕回宮了。順治親自扶了太后上轎,一直送至御花園外,眼看著轎子走遠了才回,又獨自坐著想了半晌。他原本一直為著洪承疇與太后私通的傳言耿耿於懷,一心要捏個錯兒重懲『奸』臣,然而今晚額娘深夜來訪,語帶雙關,藉著選秀的話抱怨自己獨居深宮之苦,這讓順治不能不對懲治洪承疇之議再三踟躕。洪承疇正是額娘口中的"知心人",所謂"皇宮雖大,然而沒有一個知心人陪在身邊,那也無味得很。我們是母子,骨肉至親,額娘又怎能不為皇兒打算呢?"表面是說額娘要為皇兒打算,其實是希望皇兒為母后打算,為她保留這深宮中惟一的"知心人"啊。額娘既然已經婉轉地開了口,若自己一味不理,則非但不孝,而且不忍。順治不禁踟躕。次日上朝,群臣議復,重審陳名夏、洪承疇,陳名夏厲聲強辯,而洪承疇招對俱實。群臣上表,奏請順治帝從輕寬免,順治遂下旨將陳名夏革職,而洪承疇留任,張煊厚加卹典,贈太常寺卿,錄其子以太常卿用。月底,順治下諭內三院:"以後所有的奏摺章表,直接上呈給朕御覽即可,不必再給鄭親王看了。"太后很明白,所謂奏章不必給鄭親王過目,其真實意義便是不要讓自己『插』手。因為鄭親王看不到奏章,自然也就不能再像從前那樣每天將奏章送進慈寧宮來給自己審閱。順治不便明著要求自己放手朝政,卻行這釜底抽薪之計,從鄭親王下手,斷了奏章進宮之路。二月初六,巽親王滿達海病逝,大玉兒在朝中又少了一位親信大臣,她甚至有些疑『惑』:滿達海之死,會不會與這次平反事件有關呢?自己保得了洪承疇的官,卻未能保得了滿達海的命,憑一個人多麼精明強悍,算無遺策,又怎麼算得過天數?大玉兒不由得有幾分心淡起來,而且洪承疇的事也讓她感覺自己好像欠了兒子一個人情,她知道,兒子對於自己的種種牽制已經十分惱恨了,她不想再進一步激怒他,疏隔母子之情。況且皇上親政,要求獨覽奏章也無可指摘,自己總不能明著奪權干政吧?非但不便干政,並且在管理兒子的家務事上,也要收斂三分。慧敏裁黜女樂,大臣們多有議論,順治特意把那些奏章撂在一起送到慈寧宮給太后過目,言下之意,無非是要她看看這個皇后侄女是多麼離譜。更荒謬的,是皇上竟然對皇后的懿旨毫不阻攔,並且說:"她是皇后,管理後宮是她的權力,即使有不當之處,也只得遵從,不好傷了皇后的顏面。"這番話分明是說給自己聽的,是在告訴自己——皇后有權裁黜女樂,皇上當然更有權獨斷獨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權力,旁人不可干涉。以太后的冰雪聰明,當然聽得出這番話外之音,言外之意,因此傅胤祖以皇后有疾故奏請帝后分宮,大玉兒明知有詐,也只得允准。她想起自己剛嫁給皇太極的時候,也是少不諳事、不解風情的,姑姑哲哲為此沒少數落自己,怨自己不懂得梳妝打扮、宛轉承歡。但是慧敏這個侄女,對於妝扮倒是不需要人教的,真正是個中高手,人也很聰明,才學雖然談不上淵博,但對一個後宮女子來說也就算上乘了。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