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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晚飯時他特意讓婆子做了肉糜胡椒羹,為的便是遣她去買回這胡椒。胡椒珍貴,若非大戶人家待客之用,實難備存。找好未時日央, 有四名獄卒往牢房這邊來。剛走近,便聽到裡面傳出一陣悲泣聲。“哭什麼哭!都出來, 通政使大人要過堂了!”其中一名年輕獄卒厲聲喝道。霜梅慣會作戲,哭得比誰都傷心, 這會兒見人到眼前了, 更是抽抽搭搭的抱著平躺在地上的人兒, 語帶哽咽:“求你們快救救我家小姐!我家小姐病的厲害, 快給請個大夫看看吧,再晚怕是要不行了……”那獄卒盯著地上的蘇妁,眉頭一皺。心忖著早上還好好的,怎的突然就病這麼厲害了?他走到跟前細端了端蘇妁的臉, 見點點紅斑滿布額前與兩頰,順著脖子一直蔓延到領口裡。他又抬起她的胳膊, 粗魯的一擼袖子,見胳膊上也滿是紅斑!嚇得他立馬將胳膊扔下,連退後幾步出了牢房, 衝著一個年長些的獄卒顫巍巍的道:“那姑娘胳膊燙得跟烤紅薯似的!這……這是得的什麼病吶?”這一扔,摔的蘇妁生疼!可她也只緊咬了下牙關, 強忍著沒出聲。接著年長的那個獄卒進來走到她身旁,伸手在她的頭上摸了摸,滾燙!又仔細端詳了下她的臉, 那紅斑的確有些駭人。“這病,怎麼看著有些像疫氣?”近來因著潮洲水患,不少災民湧進了附近各城, 據聞已有多個城鎮疫氣蔓延,來勢洶洶。好在戊京離的遠,暫時未受波及。“可是沒聽說京城有疫氣啊。”先前沒說話的一個獄卒說道。霜梅一聽立馬撲在蘇妁身上哭道:“小姐,真是老天不開眼吶!奴婢陪您一路從潮洲到京城,救了無數的災民病患,人人說您是菩薩心腸,想不到最後您自己倒被這怪病染上身了——”那年長的獄卒一聽立馬變了臉色,瞬時煞白!逃也似的奪步出了牢房,將門重又鎖死,說道:“快!快去稟報大人!”幾人哪還顧得了提審之事,慌張往外跑去。比起一次過堂來,疫氣蔓延至京城該是更為棘手。見人都走了,蘇妁才握著先前被摔的那條胳膊痛吟了幾聲。桐氏趕忙上前幫她揉揉,泫然欲泣:“妁兒,你受苦了……”明知女兒打小對胡椒不服,卻還要親眼見她吞下這麼多,再並著蘇博清從大夫那偷來的一包粉姜散,紅斑加生熱,確是易被誤診為疫氣。“沒事娘,”蘇妁扯著嘴笑笑:“等妁兒出去了,連飲上兩大壺牛乳便好了。”桐氏眼含著淚點點頭,聽到又有腳步聲傳來,趕忙放下蘇妁。霜梅則繼續撲在蘇妁身上哭訴作戲。這次來的有大夫,只是給囚犯看病的大夫自然也不是什麼醫術精湛的,加之被霜梅的話一引導,跟著風的便確診為了疫氣。待這診斷結果再稟回通政使大人那兒,大人深感頭疼,連忙招來師爺幫著出主意。一番分析後,最後得出了結論。留不得。且不說留下了有多少人要冒著被傳染的風險,單是日後查下來這戊京疫氣的源頭是他們通政司,這一條罪名便讓他難以承受。通政使突然靈光一現:“大齊律例中是不是有一條,凡不涉及謀逆叛降、惡逆不道的,誅連之罪可免除年十六以下的?”師爺趕忙點頭稱是,如此終是敲定。未幾,便有兩個以白巾繫著口鼻的獄卒來到牢中,將蘇妁與霜梅一併帶走。從側門送出去後又拿了錠銀子給霜梅,再三囑咐她帶著她家小姐走遠兒點,越遠越好。霜梅像模像樣的架著蘇妁往外走,等拐過了牆角,霜梅才道:“小姐,沒事了。您在這兒坐會兒,我想法子去買些牛乳來!”蘇妁坐在冰涼的石墩子上,想著接下來的路。在牢裡時總以為自己出來了,就能有法子救全家,可如今真出來了,腦中卻是迷茫一片。蘇家才進京沒多久,哪裡有什麼結識的京城權貴。眼下想找個人投靠或是幫手,都找不著。想來想去,腦子裡唯一落下的身影,竟是他。他幫過自己幾回,甚至還在杜晗昱欺負自己時殺了杜晗昱,那麼是不是證明……他對自己有意?一瞬,蘇妁心中掠過個可恥的念頭……“小姐,奴婢買來牛乳了!”霜梅高興的拎回來兩壺牛乳,旋即便令蘇妁打消了心中蠢念。飲下後,主僕二人就近找了間客棧落腳歇息。待晚上醒來時,蘇妁身上的紅斑業已消了小半。霜梅打了水來蘇妁房裡伺候梳洗,剛洗完臉,便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噪雜聲。蘇妁隱隱感到不安,將窗子開啟一條小縫,仔細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