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柳心想,她完全可以告訴他,自己能找人幫他把他阿爸給撈出來。
“我要親自把阿爸接出來,帶著他一起離開這裡。”
南柳愣是沒把那句我找人幫你撈說出口。
“你的族人很奇怪。”南柳問道,“赤溪和墨玉潭的水,源頭相同,怎麼到你們族人這裡,墨玉潭為汙,溪水則為淨呢?”
拾京說道:“兩個孩子同出一母,也會有一好一壞的可能。一個源頭的水,也有一髒一淨之分。族裡人就是這樣想的。”
南柳嘆了口氣,換了話題:“……潭水什麼時候降下去?”
拾京肯定道:“月圓那晚見底。每年三月,月圓那晚,潭水就會枯竭,被溪水帶走。族中把這天稱作淨邪節,要開祭典,灑溪水慶賀。”
每年三月月圓之時,是蒼族人行祭典之日。
南柳不解:“那你應該有很多次機會把你阿爸撈出來的,為何等今年三月?”
“只有今年的三月可以。”拾京說道,“往年他們怕我偷出父親遺骨離開,所以每到三月月圓之日,墨玉潭會有哥哥姐姐們把守。只有今年,他們會把我當作蒼族人,不會再防著我,我才有機會帶阿爸離開。”
“這麼說,你是打算月圓之後,跟我一起到京城去了?”
拾京猶豫了很久,微微點了點頭。
“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嗎?”南柳笑了起來,笑容燦爛,“講出來,我能幫到你很多,真的。”
“現在還沒想好。”拾京說道,“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行嗎?”
南柳更是高興,眼睛亮晶晶的,愉快地應道:“當然,什麼要求都能滿足。”
拾京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包,抖開來,拿到南柳眼前。
“這個給你。”他說,“你的香囊很貴重,只給你面具肯定不行。我家裡沒有其他東西了,只有這個。”
布帕包著的是個陶製的壎,色彩斑斕,刻著一朵歪歪扭扭的花。
南柳覺得這壎上的花像牡丹,可細瞧了又覺得不是。
“這是阿媽做的。”拾京把壎朝前遞了遞,見南柳拿在手上左右看著,說道,“用阿爸的刻刀做的,阿爸的東西被大母沉到了墨玉潭,只阿媽的東西還允許我留著。”
壎做的很好,南柳來回看著,摸著上面的紋路,抬頭問他:“你會吹嗎?”
拾京點了點頭。
南柳拉著他坐到木屋下的青石上,把壎還給了他:“這東西我不會,你自己留著。你呢,用它為我吹首曲子,也就值那個香囊了。”
壎重新回到了自己手裡,帶著南柳手心的溫度,拾京眼睛微微睜大了些,過了一會兒,慢慢將壎壓在唇上,閉上眼輕輕吹了起來。
壎的聲音嗚咽著,在風聲和水聲中,圍繞著南柳。
南柳抱膝坐在青石上,仰頭望著掛在瀑布之上,懸在水霧中的彎月。
比昨日寬了些,也明亮了些。
南柳喃喃道:“玉人月下吹壎……”
她歪過頭,下巴擱在膝蓋上,看著身邊的這個白衣人。
拾京閉著眼,月光勾勒出他的輪廓,出塵得很。
他神色認真,完全不知道身旁人正肆無忌憚的看著自己。
到後來,南柳才開始注意他吹的曲子。
乍聽,似是從沒聽過,可細聽了,又莫名熟悉。
曲調不是蒼族的,也肯定不是雲州的。
雲州的曲風婉轉和緩,像春風玉露,和風細雨。
而拾京吹的這首曲,倒有北地的感覺。
豁然又蕭索,壯闊又蒼涼。
“大風起!”南柳終於從拾京奇怪的斷句中,聽出了這首曲子。
《大風起》,京城傳唱很廣的一首思鄉曲,是前朝的一位遊子所做,十三州的百姓幾乎都會唱。
拾京停了下來,焦急問道:“你知道這首曲子?!”
“知道,這首曲子叫《大風起》。遊子隻身在外,客宿野店,臥於榻上,於半夢半醒之時,聽窗外風起,由此想起故鄉的風,於是寄思念於這陣風,希望風能把他對親人的思念,傳送回他的家鄉。”
拾京費力地弄懂了她的話,說道:“這是阿爸教我的。”
“他教你吹壎?那豈不是有聲音傳出……你母親把你們父子倆藏哪裡了,竟然能藏十多年?”
“阿媽是族中巫女,祭壇是她的。除了節日和祭典,無她准許,誰也不能到祭壇來。祭壇在林深處,離族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