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明智君主,善於決斷權衡。凡此種種,都使蘇秦毫不猶豫的直奔了趙國。
一路北上,蘇秦對趙國的朝局已經瞭若指掌,便決意先行說動奉陽君,然後晉見國君。聽說奉陽君有早起理政的習慣,他便趕在大清早前來晉見。一見那個圓呼呼滿臉堆笑的家老,蘇秦便知這是一個“人貓”,便很自然的向銅箱中丟進了三個有天子銘文的“洛陽王金”。家老立即對他肅然起敬,安排好他在暖房等候,便匆匆進去稟報了。
過得片刻,家老滿臉堆笑的碎步出來:“先生,奉陽君緊急奉詔,進宮去了,特意轉告先生,請先生明日晚上前來賜教。老朽當真慚愧也。”“家老言重了。蘇秦明晚再來便是。”
回到客寓,蘇秦思量今日所遇,覺得大有蹊蹺。權傾一國如奉陽君者,天下無出其右。此公有清晨獨處園囿的嗜好,趙肅侯豈能不知?奉陽君緊急奉詔云云,肯定是託詞不見而已;然卻又“特意轉告”明晚“賜教”,又分明是想見他。一推一拉,僅僅是一種小權謀嗎?似乎是,又似乎不僅僅是。大挫重生,蘇秦已經對“順勢持己”有了新的感悟,對於權力場的波詭雲譎魚龍混雜也有了一種登高鳥瞰的心境。面對這剛烈專橫的奉陽君與柔膩陰險的“人貓”家老,蘇秦決意抱定一個主意,順勢而說,見機而做,絕不再糾纏於一國一邦。次日暮色時分,蘇秦在家老殷勤的笑臉浸泡下見到了奉陽君。
煌煌燈下,倆人都對對方打量了一番。蘇秦看到的,是一個與這豪華府邸格格不入的粗壯黧黑的布衣村漢,兩隻眯縫的細長眼睛突然一睜,便會放射出森森亮光!奉陽君看到的,是一個從容沉穩的布衣士子,長髮灰白,黝黑瘦削,幽幽的眼光讓人莫測高深。“先生策士,若以鬼之言說我,或可聽之。若言人間之事,本君盡知,無須多說。”剛剛坐定,奉陽君便怪誕冰冷,似乎要著意給蘇秦一個難堪。
“以鬼之言見君,正是本意。” 蘇秦微微一笑。
“噢?此話怎講?”
“貴府人事已盡,唯鬼言可行也。”
奉陽君突然一陣大笑:“好辯才!願聞鬼言。”
“我來邯鄲,正逢日暮,城郭關閉,宿于田野樹林邊。夜半之時,忽聞田間土埂與林間木偶爭辯。土埂說:‘你原不如我。我是土身,無論急風暴雨,還是連綿陰雨,泡壞我身,我卻仍然復歸土地,天晴便又成埂。土地不滅,我便永生。你卻是木頭,不是樹木之根,便是樹木之枝。無論急風暴雨,還是連綿陰雨,你都要拔根折枝,漂入江河,東流至海,茫然不知所終。’請教奉陽君,土埂之言如何?”“先生以為如何?”奉陽君似覺有弦外之音,卻又一片茫然,便反問了一句。“土埂之言有理。”蘇秦直截了當的切入本題:“無本之木,不能久長。譬如君者,無中樞之位,卻擁中樞之權,直如孤立之木,外雖枝繁葉茂,實卻危如累卵。若無真實功業,終將成漂流之木。”
奉陽君眼光一閃,卻沒有說話,思忖有頃,擺手道:“先生請回館舍,明日再來吧。”蘇秦情知奉陽君木然煩亂,便拱手做別,徑自去了。
奉陽君卻黑著臉倚在長案上發呆。蘇秦的話使他感到一絲不安,“無中樞之位,卻擁中樞之權”,的確是權臣大忌,可是勢成騎虎,自己能退麼?聽這蘇秦話音,又似乎有轉危為安的妙策。可能麼?一介書生士子,能扭轉乾坤?正在思緒紛亂,一陣輕輕的腳步來到身邊。“敢問主君,蘇秦如何?”李家老的聲音殷切恭謹,讓奉陽君覺得舒坦。“你以為如何?”奉陽君臉上卻是威嚴持重。
“臣有一問:蘇秦勸戒主君急流勇退,主君打算聽從麼?”
“不能。”奉陽君猶豫片刻,還是吐出了這兩個字。
“如此臣則可言。臣觀蘇秦談吐,其辯才博學皆過主君。此人入趙,所圖謀者終為自己功業,主君只是他建功立業的墊腳石罷了。惟其如此,此人將對主君大為不利。”
“趕走蘇秦,開罪天下名士,誰還來投奔我門?”
“主君勿憂。我有一計,可使蘇秦樂而去之,不累主君敬賢之名。”
“噢?說說看!”
家老湊近,一番低語,奉陽君哈哈大笑。
次日晚上,蘇秦悠然而來。奉陽君小宴款待,酒罷肅然求教。蘇秦格外真誠,剖析了奉陽君的危局,提出了一舉解脫危局的根本謀略——由奉陽君出面聯合六國抗秦,擁戴趙肅侯出任盟主,化解君臣猜疑,既建立真實功業,又不露痕跡的迴歸臣子本職,如此奉陽君便可如土埂般永生。最後,蘇秦慷慨言志:“蘇秦本風塵布衣,不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