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那楊大人性情最是桀驁不馴,偏又得了皇上的青眼,妾身還真有些擔心,怕他不滿意的話,在皇上面前亂說一氣……”
這番話何嘗不是說中了沈青雲的心事?一時心情更加煩躁:
“但凡和這個逆子有關,就從來沒有一件順遂人意的。”
“妾身倒有個想頭。”裘氏抿了抿嘴,“依照老爺的意思,承哥兒不過是為了老公爺的念想,一心想娶楊家女罷了,既如此,但凡是安州楊家的女孩,應該都能如了承哥兒的意……”
一語驚醒夢中人,沈青雲眼睛一亮:
“不錯。”
又想到什麼,瞧向裘氏的眼神不免帶上了幾分笑意:
“還是夫人能為我分憂——夫人可有相識的其他楊家小姐?”
“老爺忘了?”裘氏笑道,“親家老夫人前些時日從安州回來,除了佑哥兒未過門的媳婦外,還帶了次子、鳴湖書院山長楊澤平的女兒?”
沈青雲眉毛動了動,下意識的壓低嗓門:
“夫人的意思是,李代桃僵?”
裘氏微微頷首:“不瞞老爺說,前些日子我倒是見著了那姑娘,容貌並不在媳婦兒之下,又一直跟著祖母學規矩——老爺還記得吧,那楊老夫人也是出身名門,當初便是婆母也欣賞的緊,她一手調、教出來的人兒,自然俱是極好的……”
“至於那楊賓客之女,一則她那孃親也就是個續絃罷了,還有一頭,聽說出身不好,就是尋常的商賈人家。硬是把唯一的女兒養成了男兒般潑辣的性子,聽說厲害的緊……承哥兒又是個性子靦腆的,我就怕他們倆日子過得不好了……我這做人繼母的,本就那麼多雙眼睛盯著呢,被人戳脊梁骨是小事,就是擔心到了地下,無顏見我那早去的姐姐啊……”
說道最後,已是悲悲切切的掏出手帕來拭淚。
沈青雲半晌無言。躊躇良久,嘆息道:
“你說的自是有道理,就只是一點,那逆子性情古怪……”
方才沈承說話的語氣,分明是認準了楊澤芳家的姑娘。
“老爺這是什麼話。”裘氏嗔怪道,“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楊傢什麼門第,如何會做出這等私相授受的事來?老爺方才不是也說了嗎,承哥兒是因為老國公的遺命,才認定了楊家姑娘的。”
對呀。沈青雲眼睛一亮——只要自己出面把這婚事給定下來,長子和那楊氏女沒有私情也就罷了,自會如之前所言,老老實實上書辭了爵位,然後成親了事。若然真有私情,和自己撕破臉的話,到時只要拿一個私相授受說事,他為著那女子的名聲著想,依舊得低頭……
裘氏卻是抿嘴一笑——
後一種情形倒是最好,真是出了這樣的醜聞,看那楊澤芳怎麼還敢道貌岸然的在皇上週圍晃盪,那可真是解了貴妃娘娘的心頭之患,便是侄子也不用被逼著娶那醜女了。
當然還得好好籌劃一下,醜聞什麼的,只讓幾個有心人知道就行了,可不能影響了佑哥兒岳家的聲譽……
夫妻倆這邊小心算計,那邊陸安卻是一頭的汗——
再沒有想到,國公爺竟指了沁園給大公子住。
沁園是哪裡啊?分明是國公府的禁區——
說起來,這裡本是國公爺的原配、大公子的孃親梅夫人生前居住的地方。
本來梅夫人離世,裘夫人就成了國公府唯一的女主人,理應搬到這自來是國公夫人居處的園子裡來。
只裘夫人卻對這裡厭惡的緊。先是任憑大公子一個人住在這裡——
偌大一個院落,又種滿了高可蔽日的大樹,偏是小廝們都住的遠遠的。還記得有一次,自己無意間經過這裡,就看見大公子一個人抱著肩瑟瑟發抖的蹲在牆角那兒。
待得大公子也離開了,這裡就完全空了下來。對外說這裡是大公子的宅子,也想要留個關於梅夫人的念想,實則早已是荒廢不堪。
也不知國公爺怎麼想的,竟然讓自己把大公子領到這裡來。
當下陪著笑臉,顛顛的在院外的大青石上使勁擦了擦:
“大公子回來的急,府裡也沒有準備,這沁園怕是有些灰塵,大公子先歇歇,老奴這就著人打掃。”
口中說著,一疊聲的吩咐被急慌慌叫過來的丫鬟婆子:
“快些個,趕緊收拾乾淨了……”
沈承卻沒有就座,而是久久的站在院子前——
門口的幾棵香樟樹已有兩人合抱粗,和風細細間,有幽微的香氣縈繞在鼻間